几个小太监赶忙上前,把旨意抢了过来,上头一位大学士咳嗽了一声,接着珍玲公主读了一半的地方继续读了下去:“……赐珍玲公主殉葬……生不能同室,死则同穴,亦可宽慰父女思念之情……。”
想要叫人同葬,尤其是皇帝和其心爱之人,要是心爱之人死在前头还好说,能先埋进去,等皇帝死后再合葬、封墓。可要是皇帝先死了,那墓可就是直接封死的!就算是皇后,也只能在皇帝墓穴下处再起一处墓穴。
现在,他命珍玲公主和他和葬,也就是说——赐死长公主,然后一起埋了……
这是何等的父女情分,才舍得让自己女儿跟着自己一起死?
要么是珍玲公主曾经触怒皇帝,这才叫她陪葬,要么就是……这对父女有着不可告人之事罢了。
想想长公主时至今日也还时不时的入宫小住,想想皇帝对她的偏疼偏爱。下面幸灾乐祸的大臣立马跪地道:“此为先皇遗愿,能与帝王同穴而居,这是何等的体面!”
“先皇爱女之情,真真羡煞旁人。”
“先帝慈爱,珍玲公主孝道,实为天下之举。”
“唉,皇帝终还没能熬过六十岁的整寿啊。”幽幽的叹息声中,虽惆怅,却并没有太多的哀怨之情。
太皇太后头发银白得有些刺眼,正斜靠在榻上,眼中看着门外风景,好似对人诉说,又好像自言自语。
屋中另一人则默默坐在侧边,并没接口。
“他们,都出宫了吧?”
听到这话,那人才微微抬头,露出一抹淡笑:“今日一早走的,男男女女,四五十口子人,干脆利落的全去了,并没引起其它宫人的注目。”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先皇去世,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宫中自然也放出了一批人去,那些人便混在这一波之中,算是宫中给出的恩典……
话说回来,原本宫中的人也太多些了,先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女人们,把个后宫住得满满当当的。新皇登基后,光是处置这一件事就足足花费了数日,才把那些无所出的低位妃嫔送到皇家庵堂之中。剩下那些有儿子的,新皇也格外凯恩,许他们接母妃出宫容养。
这会儿,新皇的妃嫔们总算是能从那个仄逼窄小的东宫之中出来了。
那人说完,见太皇太后并不应声,抬抬眼皮,见她一副出神的模样,低声道:“虽两位女史还在,可她们也快要去了,虽说去了也好,只是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缓缓摇头,又叹了一声:“我历经四代帝王,到如今,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说句粗俗些的话——活的,早就够了本了。”说罢,转头看向那人,“人的命数也就那么长,求那长生的,无非是白日发梦罢了,便是你师父,他又何曾真信过这些?”
说完,又似忽的想起:“哦,你师父呢?这几日还没动静?”
玄虚子脸上淡淡一笑,笑中还带出两分坏水儿:“师父他老人家——闭关还没出来呢。”说着,挑挑眼皮,看着太皇太后又道,“那里头干粮水炭皆是齐备的,估摸着,足够他老人家一直闭到今年冬日。”
太皇太后一个撑不住,也笑了出来,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谁叫他一躲事就打着闭关的旗号呢?这回出来,听说皇上已经死了,太子登基,指不定他就要夹着包袱先躲出去了……。”说罢,又看了玄虚子一眼,“你呢?留在宫中等他出来?还是……。”
玄虚子微微一躬身子:“回太皇太后的话,弟子心愿已了,想要出宫游历。师父自有师父的缘法,便是新皇登基,以新皇圣明便是不信我道家,也断不会故意为难师父的。”
太皇太后缓缓点头,许久,又叹了一声:“你父亲当年……罢了,随你的意思,去吧。”
“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为啥只能放宫女出宫,不能放太监出宫呢?”吕悦一脸忧愁的模样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片绿意盎然。她依旧跟着叶女史,还是呆在慈恩殿这里的竹林小筑之中。
虽说皇帝已死,原本的皇后这会儿升级成了太后,原先的太后也升级成了太皇太后。可慈恩殿一向是太皇太后住惯了、且太后跟新皇又都十分孝敬这位历经四代的老太皇太后,并没让她搬出去,而是把慈恩殿北面的那间原本四妃之一淑妃所在的玉露殿收拾了一下,改成了慈容殿,让太后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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