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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就要站起来,但就在将起未起的那一刹……
某个惨痛的记忆突然击中了她!
那一日,在临潮城,在她的小楼外,在阴霾的苍穹下——
“从今而后,你决不能与蜀山的元璧相见。”
“倘若相见,你必须立刻杀了他。“
字字如针,从回忆的阴影中霍然刺出,扎进她的心口。
元夕脸色刷地煞白。
定定神,她快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确定目前这具躯壳还在自己意识的掌握中。
但之后呢?当她看到元璧师兄的脸之后呢?
对了,最后那天白朔是怎么说的?他说……
“我不解开禁制,你怎么走?”
他究竟解了什么禁制?是解开了所有的禁制,还是单单让她可以不受距离的限制而已?!
……不行。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拿元璧师兄去冒那个险。
不能……不能看到他。
举起的手慢慢垂下,落到脸旁,继续下落,然后慢慢环住自己的膝。
“对不起,元璧师兄。”
闭着眼,她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声音不高,但在这空寂的郁林中已足够清晰。
很久很久,元夕都没有听到青年的回应。
而当她终于忍不住悄悄睁开眼去看身前的景象时,却发现那一拢黑白直裾还在她身前……她立刻又猛地闭上眼。
蓦地,有一样温暖的事物轻轻地搭在了她肩上。
那是一只手,一只白皙修长,带着人的温暖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叹息,“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她说“不能”的话,他一定会追问她缘由,那么她要怎么说呢?说她已经不是“元夕”了,说她已经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蛊,说她被下了禁咒这辈子都不能看见他,说她可能就快死了……
这些话,要怎么说?
点头,点头,不停地点头,咬着牙一声不吭。
直到那拢直裾终于从她眼前消失,山风中仿佛留下谁的一声轻叹。
四周再没了温暖的气息。
元夕慢慢地站起来,视野里,黄土,荒草,古树,蓝空……
唯独没有那一袭熟悉的黑白直裾。
他走了。
离开了。
他听了她的话,他也不想看到她了。
低低地,她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无边的荒野中飘飘荡荡,难听得像枯涩的鸦鸣。
没有转身,她慢慢地向前走。
不能转身,说不定他还没走远,万一迎面撞上……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就成了一个笑话。
所以,别转身,就这么走。
越过土坡,跨过溪流,斩荆披棘,勇往直前……
直到他彻底安全。
失魂落魄的元夕直至深夜才回到客栈,关上房门,跌进椅中。
许久,她终于稍稍回过神,起身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向床榻。
房里静得吓人,元夕恍惚觉得四周好像少了点什么。
蓦地她终于醒悟过来了。
小天啊!她居然将天机剑忘在了荒郊野外!
“天啊!”元夕猛地一拍额头,懊恼得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
匆匆忙忙冲到门前,一推门,门口竟站着一个人。
陆回雪。
他手中横放着的——
天机剑!
天上掉金叶子也不过如此了吧?!元夕猛地将天机剑抓在怀里,完全不顾和剑身直接相触的肌肤灼痛得像要烧起来。
但蓬莱少主非常清楚如天机剑这样的神兵利器对邪物来说是何等的可怕,因此他立刻皱了眉,在元夕不解的目光中强硬地将剑从她怀中抽走。
“进屋再说。”他冷淡着表情道,迈进她的房间。
元夕迷惑地随着他进了屋。
陆回雪将天机剑搁在桌上,元夕立刻靠过去,眼光流连不舍地在剑身上逡巡,好似看着鸡仔的母鸡。
而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方才陆回雪的用意了。
“刚才多谢。”她冲他一笑,然后扯出一块布来开始包裹天机剑的剑柄。
陆回雪看着她脸上轻松愉快的笑意,莫名地心中那股郁气竟也慢慢平了下来。
缓了脸色,陆回雪拉开方凳,落座。
“既然这么宝贝这柄剑,下次就留神点,别再弄丢了。”
他这么一说,元夕也想起来了,顿时抬头看他:“哎,你在哪儿捡到天机剑的?”
陆回雪眸中闪过一抹郁色,极快,元夕没发现。
“不是我捡到,而是有人将它送到我面前,托我转交给你。”他慢慢道,语调有不易察觉的冷。
“哇,那真是个好心人!”元夕开怀而笑,笑着笑着她终于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呃,等下,”元夕脑中浮现起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想,她小心地看着陆回雪,表情有点紧张:“送剑过来的,是谁?”
陆回雪慢吞吞地一笑,抛出两个字。
“元璧。”
咣。
胸膛中那颗并不存在的心好像狠狠地跌了个跟斗。
元夕怔了好一会儿,然后嘴一扬笑了起来。
“原来是元璧师兄。”她笑着点点头,“下次见到了我要好好谢谢他。”
“是么?”陆回雪淡淡道,“元璧此刻就在我房中,你要见他,现在就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