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号那天清晨,在没有曦光的阴沉沉的天色下,他披上厚实的羊毛斗篷,带着穿戴整齐的小洛伦佐去了白城最大的中央广场。
这几天冷空气似乎有些回潮,气温接连降了好几度,原本白天还是春雨蒙蒙,到了晚上就变成了雨夹雪,第二天起来已是千树万树梨花开,路旁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雾凇,晶莹凄美得如同无数举丧时别着的纯白绶带哀悼着即将归去的灵魂。天地被大雪染成了黑白二色,显得无比肃穆。
到达刑场的时候离行刑的时刻还早,广场上却已经人满为患。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十分严肃,他们低声交谈着,倘若发现被人盯着就迅速住口,代之以眼神交流。虽然人很多,却没见到有互相推搡的,大部分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不知是事先组织好的还是自发的。他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位经常跟他打交道的共和国间谍,并且发给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那人轻轻摇摇头,不太清楚是想表达不知情还是共和国与此无关。
大约八点钟的时候,卫兵们打着呵欠来现场维持秩序。他们横着长矛,让人群后退,为押送罪犯的囚车让开一条路,并且非常惊讶地发现人们异常配合,并没有什么捣乱的迹象。而后是主持行刑的人陆续到场,正中间的位置是海豹的,这场战争让海豹几乎成为了议会实际意义上的领袖,尽管第四家族在议会中的势力并不算是顶尖。
囚车驶来的时候,他注意到卫兵们都开始紧张起来,但没有人喧哗,顶多是朱利亚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发了一连串低低的呼声。朱利亚诺还是那么的瘦弱,不太高,相貌清秀而目光有神,坦然无畏地被卫兵们押上刑场,因为违反版权法的缘故,对方平时会戴着的项链被取走了,不知为何却显得少了很多负担。人们纷纷感慨着所谓的叛党领袖是如此的年轻,分明还只是个孩子。其实算算年龄,朱利亚诺也就十六岁、快十七岁的年纪。
藏在斗篷下的小洛伦佐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他安抚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我不怕!”那孩子倔强地梗直了脖子,望着自己的兄长不肯移开目光。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老师,好久不见。”他转过头,看见博尔基亚穿着一身黑斗篷来到他身侧。
“确实有很久了。”其实也就几个月而已,然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此之多,竟让他恍惚有种如隔三秋之感。
“说来不幸,家父近日病危,我事务缠身,今天才寻着空隙来跟老师见个面。”新月王朝的王储凑近了他,用一种不会被第三者听见的极低的声调对他说道。
新月国王病危?这应该是不得外传的机密才对,他有些拿不准对方为什么要告诉他。
见他不回答,对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过几天我便要启程回到阿卡莎,走之前有些疑惑想先请教老师。”
“你说。”
盯着准备从肚皮地下掏出个长卷轴来陈述案情及判决结果的法官看了一会儿,博尔基亚才说道,“对于这场处决,老师是什么看法?”
他感到这个问题颇为棘手。朱利亚诺和他关系复杂,和博尔基亚同样交情不浅,他拿不准对方问的是那种层面上的看法,是私人情感上的,还是个人立场上的,抑或是其他?思忖王子殿下适才告诉他新月王朝内的变故,想来这个问题应该是与老国王想要推行的效仿七城联邦的改革有关。
“我所忧虑的并非这场处决,而是和谈之夜的背叛。”思索过后,他以一种较为谨慎的语气回答。“你我所来自的国家,它们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我是指社会关系上的。它们是传统的,贵族和平民是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贵族是剑与盾,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平民,而平民是剑与盾所存在的意义与存在的依凭。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关系是义务与权利的关系,倘若贵族不履行自己的义务,则其不可称之为贵族,平民亦是如此。二者之间的关系由荣耀与忠诚来保障,并因着对至高神的信仰,而让荣耀与忠诚永不变质。”
“七城联邦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社会。魔法的力量与人们天才般的灵魂所产生的创意让它日新月异。这种改变不仅是物质上的,也是整个社会层面上的。工作和不工作的群体发生了变化,财富在被创造的同时也被重新分配,新的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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