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辣不欢

    　　湖南人嗜辣，无辣不欢。

    资料记载“要问这辣椒有哪些好，随便都能数出十几条：去湿气，开心窍，健脾胃，强头脑；更有那丰富的维生素，营养价值高。莫看辣得满头汗，胜过做理疗。没有辣椒不算菜，一辣胜佳肴。湖南人实在爱辣椒。”

    是啊，人家毛主席都说了“不吃辣椒不革命！”歌里头也唱了，不是“不怕辣”而是“怕不辣”我更是常和朋友吹嘘“我吃过的辣椒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敢和我比吃辣椒吗？”那时，眉头高高地扬起来，一边嘴角向上挑起一道骄傲的弧线，心中得意之极。

    沅江一带有一种灯笼辣椒，样子憨厚，皮薄肉多，当地的小孩能当水果吃。我也吃过，不太辣，还带有一点清新的甜味。朝天椒算得上比较辣的，有意思的是这种辣椒生长时，辣椒尖是望着天的，几个辣椒个挨个地挤在一起，象花一样，一朵朵，一簇簇，煞是好看。没红之前可以摘下来放到泡菜坛里，也做酸辣鱼的主料。红透后可以用来直接佐菜，辣味辛烈，口感纯正，色泽鲜艳。做火锅的时候抓几把用来熬制汤料也最好不过，吃的时候，一个个辣椒红嘟嘟的，随汤上下翻滚着，小火把一样，看着诱人，吃着添劲。

    在这种深秋季节，正是最后一批本地辣椒的扫尾期，由于寒露已至，这个时候摘的辣椒，个头小，样子也有点皱巴，但是新鲜，质地紧，正有点聚集一把末尾精华的味道。这种辣椒买来用作油炸最好不过了。洗净后，可以直接放锅里煎，佐点肉泥、蒜泥和姜末，起锅的时候洒上一层葱花，香味散开来，保证令人食欲大增。也有人将其裹上一层灰面水来炸的，在面里加一点盐，把辣椒放到里面打个滚，然后放到油锅里，炸得是吱吱作响，香气扑鼻，到上层面粉透黄就可以了，恩，尝一口，外面香脆，中间带辣，里层微甜，吃一个不够，吃一次不够，会上瘾的。

    我对辣椒，是有感情的。母亲常说，我能吃辣是遗传，她说的时候，神情间带有一点小小的自豪。在家乡的时候，没有一餐离得开辣椒，尤其怀念母亲在世时给做的煨青椒。这道菜，曾是家里的主菜，懂事后我才得知，因为煨青椒不要放油，足够省钱，所以才经常做。地里辣椒长得正热闹的时候，母亲会采摘一些个大色鲜的回来，用打草的竹筐装着，似乎那种辣椒味里，还夹杂着妈妈的汗水味和筐里的青草味。放到灶膛里用柴火煨一小会后，拿出来洗干净，然后用刀把捣碎，洒上一层盐巴就好，开胃生津。那种味道啊，贴心贴肺。只是，我有多年没吃到了。

    想起几年前去深圳，最不适应的就是当地饮食清淡，菜里是完全见不到辣椒的影。于是，到餐馆吃饭的时候，我都是钻进厨房叫炒菜的师傅多加点辣椒，再多加点辣椒。其实，那个时候，吃辣椒也并不是单纯的为一逞口舌之欢了，那吃辣的过程，寻辣的过程里，更是多了几分乡情乡思。是啊，在外想家，念家，吃到家乡辣味，是能让人心生温暖的，一种能从味蕾延伸到内心的，热乎乎，火辣辣的温暖。

    有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也被狠狠地辣过一次。是在湘西的时候，有次和朋友出去吃辣鸭头，店老板问我们要不要加点辣油，我说，加一点辣油哪够劲啊，给我那份用辣油泡一泡，泡久点！那是辣到极至了，吃下第一个，暗自琢磨着怎么这么辣啊，硬撑着消灭完另外几个鸭头之后，实在受不了了。那是四肢酥软，额头冒汗，大脑一片真空，双眼通红，从舌头到心里，都是火烧火燎，口中简直能直接喷出火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嚷嚷着，哎呀，我辣翻了！喝水似乎并不管用，后来那店老板到厨房给我找了新鲜的白萝卜片，让我含在口里，才慢慢平息那股雄纠纠气昂昂的辣劲。

    当然，吃辣椒多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脸上被痘痘光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不见消停。几个月前啊，就因为辣椒吃多了引起胃出血，晕厥了住院了，医生交代不能吃辣椒了，我着急了。好不容易等到康复，我又忍不住了。有次朋友相劝，辣椒有什么好，为了你那可怜的胃，就不能不吃么？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辣椒，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我想，我这一生，是摆脱不了这辣味的缠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