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

    人无论行走多远，总忘不了自己的根在哪里。

    仿佛余光中先生诗中描述的那样：小时候/乡愁是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祖国在那头。

    旅居海外的游子，魂牵梦绕的是祖国大陆。移居到他乡的人，心心念念难忘幼时生长的故园。

    母亲此次回光华老家，数十天没有音讯，大利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开着皇冠轿车，在母亲模糊记忆的带领下，走一路问一路，还南辕北辙走了不少冤枉路，才算找到目的地，将母亲安全送到她日思夜想的地方。

    “这么久没打电话，可能是玩喜欢了吧”大利心系母亲临别时交待过晚几天再去接她的那个约定，若有所思地对我说“让她玩吧，玩够了就会打电话。”

    是呀，快两个星期了怎么没有接到母亲的电话呢？谁知道母亲到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么？我小时候隐约听大人们说过，身为长子的母亲十四岁初中刚毕业，家中便遭遇不幸，外祖父的离世让一家人生活变得举步维艰，母亲的几个舅舅经过商量合计在征得外祖母的同意后，将她们全家由光华县接到襄阳来居住。

    哥哥早些年开货车时曾经去过那里，而我，清楚地记得读中学的那一年，全家人要去光华县参加一个表哥的婚宴，中途路过学校让我跟着一同去，可惜，我向老师请假没有获准，由此错过认路的机会，至今不知道母亲所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每次只要那里一来人，家里准像唱戏到了高潮部分热闹极了，在他们彻夜长谈中，我隐隐约约听说过七坊，都市，石桥，仙人渡，吴家洼，杨八家这些稀奇古怪的地名，只是它们似乎离我很遥远，无法触及，像是忽明忽暗的梦，又如被风吹落的籽，更似弯弯曲曲的线，朦胧记挂一直延伸到成年。

    是我的梦，却是母亲兄妹惦念的故园。外祖母去过母亲去过，舅舅也去过，二姨三姨忙着经营自己的家庭，好像没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在此迂回。只有对故园倾注感情并念念不忘的人，才会抛开一切凡尘俗事去寻找萦绕在胸，甘甜醇厚的回忆。

    母亲终于在昨晚打来电话，让大利近日去接她。

    原本跟上次一样，像一座上满发条的钟，我照例应在公司里忙碌坐镇，随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上完一天的班完成一天的使命，放手不管母亲的事情。可是倏忽间，我忽然迫切地想看看某种东西，是什么我说不清楚，即使遭到大利的反对，我仍然坚持说，这一回我真的想跟着一起去！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是想看一路的风景，抑或是想看那条，依稀可见从小时候一直延伸到现在的线！

    我们中午出发，将城市里跑的轿车换成底盘高的皮卡，尽管大利早有准备，可是我却没有想到，这条从小时候一直延伸到现在的线，竟然这么长，路竟然有这么远！

    我看到了什么？无数棵高高的杨树上黑色的鸟巢，过去粉色满园的桃树，全部砍伐只剩下突兀的根。油菜花早已开的筋疲力尽，无数座坟茔立在田间地头，楼房一座挨着一座拔地而起，不见了土路，一条水泥路一直通到杨家祠。

    我还看见拉着孙女的手站在门口观望，我中学时候错过机会没有赶上喝喜酒当初的新娘袁兰嫂。第一次看见比我大一天的先锋，十九岁的儿子和十五岁的女儿和他宽敞的楼房幸福的家。

    看见母亲所住的十几天间，频繁被人接过去吃饭，而后离开时一一拜谢打过招呼老老少少慈眉善目的亲人。看见萦隐在心头三十几年的梦，终于在今天得以实现。

    人无论走多远，总忘不了自己的根在哪里。寻找并重回故园，可以说为圆一个梦，也可以说是为寻找到一个记忆，更为活着的时候看看亲人，和亲人团聚，说说人间的酸甜苦辣和生命的不易。纵然是拨山涉山，千里万里。

    201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