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没人。”
哇靠!陈母瞠目,死丫头说啥?
哇勒一干人绝倒!全部瞪住陈颖冷血的脸庞。
慕藏鳞惊愕,不敢相信听见的。她是说她刚刚是说要她妈跳准一点吗?他脸上再次出现黑线条。
楼上要跳楼的,更不敢相信听见的话,这会儿跳也不是、不跳也尴尬,陈母倒傻了。
众目睽睽下,陈颖若无其事地对妈妈说:“妈,我帮你清出地方了,你要跳了没?跳准一点。”她指著身旁空地。“就这里好了,跳这里,不要殃及无辜。”
“哇靠!”陈母吼了,左手插腰指著陈颖开骂。“死丫头,算你狠!”
“不跳了?”陈颖讪讪地问,她太清楚母亲的戏码了。
妈的!这招用太多次失灵了。陈母眯起眼睛。“x!下次再跳,今天不爽跳了!”
“喔。”陈颖毫不意外,她扬著手中袋子。“我买了鸡排饭和叉烧面,下来吃吧。”
陈母好厉害,马上当刚刚的一切如过眼云烟,神色自若应答。“喔,我要吃鸡排饭!”妈的,演太久,肚子饿得呱呱叫。
“喔。”陈颖掏出钥匙。“那你下来,便当要冷了。”
众人傻眼,听著她们若无其事的对话,感觉顶上有乌鸦啊啊飞过,紧张好一阵、着急好一阵的他们,浑像白痴被耍了。
现在是怎?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睛看见、耳朵听见的,这太荒谬了!
慕藏鳞瞪著陈颖,看她推开公寓大门。他错愕,为著眼前发生的事,太荒谬了,他忍不住摇头失笑。
“我的天这真是”真是太扯了!陈颖人怪,她母亲更怪!
陈颖瞄他一眼。“我妈以前学歌仔戏的。”没事就喜欢来个自艾自怜的把戏,最爱引人注意,任性极了。
他有种被耍的感觉,可是又觉得很好笑。“我们都被唬了,她根本没打算要跳楼是不?”
“是。”她只是想逼女儿给钱而已。陈颖左手扶著门框,斜脸打量他,他急出一身汗。陈颖听著后边邻居大婶们气骂,忽然低头,双肩微微颤抖。嘻嘻嘻慕藏鳞冷冷警告。“喂,这一点都不好笑。”
“是。”可她肩膀颤抖得更厉害。
他横眉竖目,故意板起脸来凶她。“我们急死了你你还笑?”
不止笑,还笑得整个人趴上门框,哈哈哈竟还叫救护车,我的天!自杀可是老妈的口头禅啊她最怕痛了,哪可能去死!当然,妈第一次说要自杀时,她也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不过当同样的话、同样的戏上演个十几二十集,别说怕得心脏病发,要稍稍心跳加速都没可能。她习惯了,对著一个爱演戏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跟著她发疯,老妈那套她太清楚了,可怜他们跟著老妈发疯
虽然她笑得整个人都伏至门边,在她身后的慕藏鳞,望着这纤瘦的女子,一颗心却为她揪紧起来。
有这种母亲,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眼前这情况的确荒谬可笑,然细细思量却令人毛骨悚然,他望着陈颖背影,对她越认识,就越心疼起她。
她会为了一只猫抓伤她而哭泣,她不肯让猫咪捱刀,她有个喝醉就大发飙的母亲,她妈还会爬到屋顶嚷嚷要自杀
要换作别人,应该感觉很丢脸吧?但她若无其事,她还笑得出来,她表现得多么冷静,她现在的轻松,曾是多少眼泪、多少惶恐换来的?
慕藏鳞左手轻轻覆上她脑后,陈颖怔住,止住笑,回头,望见他温柔的眼神。
他看着她,他眼中明显流露的心疼,害她一刹恍惚。
街坊涌上前来,轮番抗议--
“陈小姐,我被你妈吓死了!”
“是啊,昨晚你妈也吼得我们不能睡!”
“等等救护车来了怎么解释?”
“我们以为她真的要跳ㄟ!她是真的要跳吧?”
“她耍我们啊?”
陈颖捱骂了,看他们那么生气,要命!她双肩一缩,紧紧抿住嘴,憋住想笑的感觉。老妈真是的,唉又给她闯祸了。
慕藏鳞打圆场。“好了,好了,没事就别再说了。”他推陈颖进去,把门拉上。“你快上楼看看你妈。”
“别走啊,等等警察来了你解释啊!”街坊们还想抱怨,慕藏鳞转身帮她安抚众人情绪。
这些大伯大婶阿公阿妈们欧吉桑欧巴桑们,抱怨不休。
“这陈小姐真没道德,她的猫每次半夜就吵得人不能睡!”
“她个性真差,见人也不打招呼!”“她妈浓装艳裹的,不知做哪行的人”
“真是,有这种邻居真衰!”
哇嗤!听这些老人家的抗议,慕藏鳞耳朵都痛了。陈颖的人缘可真够差了,厉害!般得整条巷子的人都不喜欢她。
慕藏鳞并没有加入骂局。
“慕先生,你说是不是?这陈小姐大差劲了!”
慕藏鳞只好尴尬陪笑。“也许也许她只是比较孤僻。”唉,真不敢相信自己竟帮她说起话来,他一开始不也好讨厌她的?但是听著邻居们骂她,他心头很不舒服,好像被块石头压著那样。忍不住好想对他们高喊--
不是的,不是的其实她也有可爱的地方。
不是的,不是的她也许也许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见鬼了,慕藏鳞返家。最终他没说出口,要如何说清楚?
对陈颖这女子,他矛盾的心思,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楼上,陈颖坐在沙发上,静静看母亲吃得狼吞虎咽。腊黄的脸,浓浓的妆因汗水模糊成一片,四十好几的她看来浮肿而狼狈。
陈颖没有责备母亲方才给她闹事,她知道说也没用。自从父亲骗走母亲所有积蓄后,她就开始沈溺赌博,日日和她的朋友们到处玩、到处疯,她不能理解对母亲而言,这样的生活快乐吗?她只能纵容,她知道母亲什么也不在乎了,包括她这个女儿。被挚爱的人背叛,被至亲利用,那么以后还会相信什么感情?母亲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妈。”陈颖看母亲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你吃慢一点。”
“唔,嗯、嗯好吃”她吃饭像在拚命。“这是胡记的鸡排饭吧!?”她最爱的口味。
“吃不够的话,还有叉烧面。”陈颖将面推给她。从皮包拿出备份钥匙放桌上,她指著钥匙耐心解释给她听。“你看清楚了,这支是开楼下大门的,这是外边铁门,这个开里面。我有装监视器,你一个人在家时别乱开门”
“喏,妈跟你要十万不是要去赌,妈是想跟春阿姨她们去南部玩,你给我吧,你给了我就不闹事,好不好?你连这点小钱都跟妈计较吗?好女儿,给妈妈吧”
“不行。”
“你很不孝喔!”
“我每个月供你两万,你都花哪了?”
“喔,老妈花哪还要报告啊?”她不爽拍桌嚷嚷。“我养你时,可没记你吃啥用啥,现在我倒要记给你听了,妈的”
陈颖叹气。“我知道你赶著下注,我不会给你的。”
陈母改变策略,她拉住女儿手臂,跟女儿撒娇。“不给就算了,老妈其实是专程来陪你的,看看我宝贝女儿,怎样,看见妈开不开心?”她问。陈颖抬起脸,望住母亲,那眼神令陈母心虚地忙移开视线。
开不开心?多蠢的问题。陈母比谁都清楚,自己给女儿的只有麻烦和伤害。
陈颖没答话,没说她开不开心。在这个不快乐的家庭,她忘记自己把心藏至哪儿了,很早就学会用麻痹的情绪冷静面对一切,唯有这样才不会伤了心。她不多愁善感,她不能过于敏感,她理智冷漠,漠视父亲的背叛、母亲的堕落,她漠视这一切,抽离了自己。
她望着母亲,她心底太清楚了。母亲才不是为了想见她才找来的,她只是想要钱而已。母亲憎恨父亲利用她伤害她,但多么讽刺,她也开始用父亲的方式伤害她这个女儿。莫非这世上所有感情都要靠互相伤害才得以平衡?
“你可以住下,但我不会给你钱。”陈颖说。
陈母抬起头来。“ㄟ,看你说的,妈又不是为钱才来的。好好好,不给就不给,妈多住几天。妈陪你喔”她弯身抱起猫咪,跟猫咪亲嘴,声音很温柔。“亲爱的,你又胖了喔,有没有乖乖听我女儿的话啊?老妈子不在时,你这小兔崽子有没有好好陪我的心肝宝贝?嗄?”
猫咪咧嘴对陈母打了个大呵欠。“靠!”陈母做状要打它。“你嘴巴真臭!”
炳!陈颖笑了。听著母亲跟猫咪吵架,屋里多了母亲也多了点生气。
陈颖听著母亲跟猫咪说话,她将脸畔垂落的发丝塞至耳后,像是记起了什么,她问母亲。“妈,我”忽然表情严肃起来。
“什么事?”
陈颖望着母亲,思索片刻。“有件事我想问你”下午打雷,密云蒙发,狂风咆哮,落叶翻飞,预告著将来临的一场暴雨。
“你随便坐吧。”慕藏鳞对著陈母亲切道。
因为忘了带钥匙就出门吃饭,结果她被困在公寓外。于是跟一楼的先生借电话打给女儿,她尾随慕藏鳞入屋,兴奋地参观起他的家。富禅味的装演,高格调的空间设计,嗯嗯,她在心底赞叹。这先生真有钱,把旧的公寓打造得这么漂亮。
“你做哪行的啊?”她问他。
慕藏鳞本来在写书法,他进书房将笔搁好,把砚台盖上,然后泡茶给陈母喝。
“伯母,我卖古董的。”
“哇噻!”陈母眼睛骤亮。“商人喔,很赚钱喔!?”
“混口饭吃而已。”
“唉。”陈母叹息。“你过得不错吧?我女儿可就惨了。”她炫然欲泣。
“怎么?”慕藏鳞遍面纸给她。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她帘啜泣起来。“我们母女好惨,本来有栋房子,我也挣了不少钱,结果她爸迷上个酒家女,趁我去南部演出时,把我的钱全提走,连房契都拿去抵押,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她抽抽搭搭地哭。“我回来时,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只看见我女儿坐在地板上,那丫头好像知道她爸跟别人走了,你知道那丫头一看见我说什么吗?”她眼泪哗啦哗啦淌,痛心哭嚷。“她竟跟我说对不起,她才十三岁啊,拦不住爸爸,竟跟我说对不起。哇我的心都碎了她爸真够狠,撇下女儿两天,陈颖饿了两天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人在空了的屋子,真不知她什么感觉,我连想都不敢想”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听得心脏揪紧。
慕藏鳞心悸,陈颖竟有这样的过去,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父亲。
他安慰陈母。“伯母,不要哭了,都过去了。”
陈母擦著眼泪。“是啊,都过去了”抬头望住慕藏鳞,撑著鼻涕,忽来一句。“啊能不能借我一点钱”说得很自然。
“什么?”他错愕。
“我有个保险,保费欠了好久,他们说这个月再不缴,就要解约了,慕先生”她伸手按住他手臂,可怜兮兮地哀求他。“我知道陈颖没什么钱,她自尊心强也不可能跟人借,你要不缺钱,就先帮帮我们可怜的母女”眼泪又飙起来。
他傻眼,忙又通面纸给她。“呃多多少?”他问。
“很少!”她睁大眼睛。“十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