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好,可以请夫人出去见族人了。”
于是,琥珀深吸了口气,毅然随在嘉珲身后走出屋子,勇敢地站上空地中央的高台面对所有族人,然后,就如同她所预料一般,无论男女老幼,黑压压一大片几百个人,个个一副瞠目结舌吓傻了的表情,连尖叫都叫不出口,好可怜。
幸好,没有人昏倒,更没有人当场吓死,他们果然是胆大豪气壮的英雄豪杰,包括女人和小孩子在内。
琥珀安慰自己,但仍感歉疚得很,不晓得他们会不会连作好几天噩梦?搞不好晚上不敢睡觉了也说不定,尤其前面不远处那几个拚命眨眼的少年,嘴巴张得好大好大,他们一定吓坏了。
她一边考虑应该如何弥补他们,一边仔细聆听嘉珲如何介绍他的妻子,准备把它们铭记起来流传百世,让他们的子子孙孙知道当年祖先是如何盛赞他的妻子的,可是因为嘉珲介绍她的话说得飞快,字连字,句连句,所以她听得满头问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默记下来。记下那些问号吗?
只有最后面那几句,因为他说的比较慢,所以她才能听懂。
“因此我想多留一天陪琥珀熟悉一下,之后再带人去打猎,各位有意见吗?”
“没有!完全没有意见!”族人们异口同声大叫,诚心诚意的支持酋长大人的决定。“酋长大人想陪夫人多久都行,一辈子也行!”
于是,嘉珲知道,仅只这一面就足够了,他的族人们已经很乐于为琥珀奉献出他们的生命。
琥珀则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没想到不仅是她自己挑选的纸老虎夫婿丝毫不介意她的丑陋,连他的族人也能这样毫无怨言地接受她的丑陋。
他们真是好人,大家统统都是好人!
“好,那大家可以回去忙了。”嘉珲挥手道。
等大家各自散去后,琥珀马上抓住嘉珲提出要求。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打猎!”
嘉珲蹙眉考虑了一会儿。“先让我看看你的箭法如何。”
于是,四人结伴到村寨旁的练箭场,途中有人听说酋长夫人要“表演”箭术,马上闻风跑来一大堆人观赏免费表演,大家都围在琥珀身后热心地大喊加油。
“你先试试射那株圆木。”
“没问题!”
琥珀马上搭箭上弓,姿势还满像那么一回事的,下一刻,手放箭出,但见在一旁纯看热闹的达春蓦然身子一矮,箭矢惊险万分地自他头上疾掠而过,带起几根断裂的发丝,达春骇然张大嘴,不仅吓出一身冷汗,连尿都差点吓出来了。
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没有喊加油吗?
“这次试试射达春,看你能不能射中圆木。”
话声刚落,惊恐的尖叫接二连三,在一阵慌乱的跑步声后,四周已不见半个人影,连嘉珲自己也躲到土丘后去了。
自此而后,当酋长夫人在练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胆敢去看热闹,即便负责保护她的达春也只敢躲在远远的大树后偷看。现在他不用担心会被酋长夫人射中,却无法不担心另一件事。
担心她会射中自己。
好吧!她是个很识相的女人,没资格打猎,那就乖乖待在家里负责她的家务。
自练箭场回来后,琥珀正想问问自己的职责,没想到嘉珲却已先派了两名女奴隶来伺候她。
“她们”琥珀拚命眨眼。“是干嘛的?”
“伺候你,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吩咐她们为你做。”
“可是”琥珀露出颇为困扰的眼神。“我想自己动手啊!”“不,”嘉珲坚定的摇头。“你们汉女的身子羸弱,承担不了族里的女人所负责的粗重工作,你很快就会累倒了。”
耶?看不起她?
“我才没有那么孱弱呢!”琥珀两手扠腰大声抗议。
“你有!”嘉珲不用扠腰,他只要高高在上的俯视足足矮他两个头的小妻子,气势就压过她一大截。“看看我们族里的女人有哪一个像你这么娇小瘦弱的?”
有没有搞错啊!他不嫌她丑陋,却来嫌她太矮太瘦?
包何况,她哪有瘦?她的胸部有很多肉,屁股也有很多肉,这样还不够雄壮威武吗?
“你喜欢胖女人?”她用指控的语气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嘉珲有点啼笑皆非。“我是说,你做不来那些工作的。”
现在又来说她没用了!
“谁说的?我就做给你看!”琥珀傲然扬起下巴。
嘉珲不由得皱眉,继而眼一转。“你不喜欢她们两个?”
那两个年轻女奴隶一听,急忙惶惶恐恐地抢上前来施礼。
“格佛荷、哈季兰听候夫人命令。”
“命令?”琥珀一脸怪样,继而螓首微倾,咬着手指头眼珠子乱转了半天,忽地朝嘉珲投过去狡猾的一眼,咧嘴而笑“好,要命令是吧?那我就来命令你们”两手一抓,一边一个,琥珀硬拖着两个奴隶往外走。“教我族里的女人所做的工作!”
“夫人!”
榜佛荷与哈季兰满眼不知所措地被琥珀硬拉出去了,嘉珲本待上前阻止,却被苏勒横臂挡住。
“嘉珲,或许她不似你所想象的那般纤弱。”
嘉珲眉攒更深。“可是”
“嘉珲,给她一个机会吧!”苏勒低劝。
嘉珲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回身到桌旁盘膝坐下。“说吧!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八成是不太好的消息,不然他们不会那么有耐心地等他主动提出来。
苏勒与达春相对一眼,习惯性地各自在嘉珲两旁落坐。
“首先,你母亲那一族部落派人来请求帮忙。”
“又是室韦人?”
“是,室韦人老是去偷他们的牛羊,偷不到就抢,他们已经损失惨重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嘉珲愤怒地哼了哼。“他们的部落领地距离我们的领地那么远,骑快马也要三、四天才能到,我们既不能让我们的族人长期驻守在他们那儿,也不可能他们一求救我们就派人过去,所以我要求他们加入咱们这一部落联盟,这样联盟的守卫队就会定期到他们那边巡视,有麻烦找守卫队就行了,可是他们硬是不肯,究竟要我怎样?”
“他们的酋长很狡猾,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持中立,将来无论是哪一个部落联盟统一女真,他都不算是战败的一方,届时他再主动加入,这样可以确保他的族人绝对不会成为奴隶。”苏勒很冷静地说。“他这么做也算是为族人着想。”
“那他就得想办法照顾自己族人的生活呀!”嘉珲忿忿道。“也不肯多花点时间去训练族人加强武力,让他们自己拥有自保的能力,成天光只顾着他的牛和羊,繁殖繁殖再繁殖,出问题就向别人求救,真是丢尽我们女真人的脸了!”
“也不完全算外人,起码两族间还有姻亲关系存在。”
“什么姻亲关系?”嘉珲轻蔑地冷哼。“我母亲娘家都早已没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姻亲关系?”
苏勒倏地爆出哈哈大笑,笑声揶揄。“这几年来我一直这么跟你说,可是你坚持同是女真人,有人来向你求救的时候你不能不管,现在是怎么了?因为不放心把老婆留下来,所以开始不耐烦了吗?”
闻言,嘉珲不觉怔了怔,然后沉默了,片刻后,他也扬起了嘴角。
苏勒说的没错,刚刚的对话,这几年来一直不断的重复,只是愤怒和冷静的人反过来而已,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苏勒坚决反对继续帮那一族的忙,嘉珲也坚持必须要帮忙。如今说话的双方对调过来,彼此把彼此曾经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对方,他才知道有多可笑。
“原来你一直这么反对我去帮他们?”
“没错,”苏勒坦诚道。“我很讨厌那种只会利用别人的人。”
转向达春。“你也反对?”
“废话!”达春咕哝。“你要是问我,我会告诉你阿克敦也反对,他只是不敢对你说而已。”
“原来如此。”嘉珲点点头,然后沉思,半晌后──
“好,那就派人去告诉他们酋长,要嘛就加入生女真部落联盟,否则我不再管他的问题了。”
“理由?”这是对方一定会问的。
“涅剌古部是生女真部落联盟其中之一,为联盟保留战力是我的责任。”嘉珲义正辞严地说完,再淡然一哂。“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那么真正的理由呢?”
“既然你们三个都反对,表示大多数族人也都反对,我不应该在违背所有族人的意愿下,又拿他们的生命去为这件事牺牲。”嘉珲的眼神非常严肃。“我最重要的责任不是我的意愿,也不是部落联盟的意愿,而是我族人的意愿与福祉。”
达春听得眉开眼笑,还猛拍嘉珲的肩膀。
“难怪族人这么拥戴你、信任你、支持你!”
“少拍马屁,我不吃这一套!”嘉珲笑骂,再转回去问苏勒“还有?”
“当然有,呼雅部的葛卢黛女酋长是个角抵好手,你知道吧?”
“知道,如何?”
“四年前,她开出条件征求夫婿,说是谁能够在角力上胜过她,她就嫁给那个人,而且呼雅部也会加入那人所属的部落联盟,不过若是挑战失败的话,就得输给她马牛羊各一百。”说到这里,苏勒故意停下来,看看嘉珲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事不关己的表情。
“那关我什么事?”嘉珲懒洋洋地问。
白眼一翻“别佯装你不懂!”苏勒不耐烦地说。“国相私底下暗示我,因为呼雅族人骁勇善战,所以个个部落联盟都希望能争取到葛卢黛加入,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挑战成功,反而让葛卢黛赢去马牛羊数以千计”
说到这里,苏勒又故意停了一下,没想到嘉珲竟然打呵欠给他看。
“总之,”苏勒咬牙切齿。“国相说劾里钵希望你能去试试看,他认为你一定没有问题。”
就知道是这种事!
“劾里钵自己为什么不去?”
“超过三十五岁不合资格。”
“那颇剌孰可以。”
“颇剌孰的刀法很厉害,但角力不行。”
“辞不失?”
“他已经有三个老婆了。”
“盈歌?”
“两年前就输了。”
“格布阿勒纪喀?”
“死了。”
嘉珲面无表情,苏勒也面无表情,两人相对眼瞪眼,只有达春在一旁窃笑不已。
“就算我真的赢了,葛卢黛有九成九不会喜欢我脸上的疤。”
“有可能。”
“这种事劾里钵也不能勉强我。”
“的确。”
“所以国相应该只是建议。”
“是建议。”
“接不接受都在我。”
“没错。”
“不接受!”
“好,这个问题解决了。”
两人对答如流的把问题三言两语解决掉,仿佛他们早已演练过上千百次了似的,达春再也忍不住爆笑。
若是在两个月之前,他们可能会百般逼迫不,鼓励嘉珲去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拐个老婆来暖被窝,不过这会儿他的被窝里已经有人了,而且还是个香喷喷、白泡泡、细绵绵的大美女,即使对男人来讲女人是越多越好,但对安达嘉珲而言,恐怕是再多一根头发都嫌太多了。
“下一个问题是”苏勒想了一下。“啊!对了,果新。”
“告诉她我已经有老婆了,不要再来烦我。”
“了解。”苏勒继续想。“接下来是”
才说到这里,蓦见格佛荷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完了,完了,惨了,惨了”
“闭嘴!”
一个哆嗦,格佛荷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瑟缩地瞅住脸色阴郁的酋长大人。
“酋酋长”
“什么事,说清楚一点!”
“那个夫人说说她要骑那匹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能驯服的”
话声突然停住,因为眼前已经没有半个人听她把话说完了。
嘉珲跑得比风还快,比午睡被骚扰的兽王更愤怒,在狂奔向马厩途中,他不断问自己──
他真的能够放心把他的小妻子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