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个是一个。”
梁燕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闯进数百名失心疯的村人间“救人”?被唤作“霜色”的少年却比梁大小姐淡定得多,连眼皮都没跳一下,仿佛早知会如此,躬身领命。
“师尊若遇危险,徒儿须优先赶回护持。唯此节着毋庸议。”“着你个”僵尸男子不由失笑:“当你批奏折么?老气横秋!
去去去,我死不了,是你师父还我师父?管到我头上来了。”少年必恭必敬,作揖以应,又道:“此外,为少伤性命,得浪费些许家用。”
僵尸男子面露不耐,连连挥手:“拿钱砸人又不是没干过,别啰唆啦。小心点。”“弟子理会得。”少年又向众人行礼作别,才走入广场,看似信步闲庭,却无人能碰到他的衣角,所经之处村民无不踉跄瘫倒,如踩菜油,倒地之后多半抽搐不起,似是穴道被制。
但少年是如何出手的,却是没能看清。贝云瑚瞧得有些出神,喃喃道:“他的武功竟比我还高。这便是风云峡的实力么?”僵尸男子笑道:“虚名而已。
我们几百年来都是这样,也就凑合着过日子。”行至人稠杂沓之处,少年袍袖微扬,飞出的纸包正中一群杀红眼的村民,迸开一团茫茫白霰,居然是面粉。村民头面溅满鲜血,面粉沾上,登时难以视物。
随着少年行近接连倒地,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白脚印。独孤寂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呢,拂穴闭息是上乘的内家手法,且不说认穴的眼力,光是对内功的要求,这小子就算打娘胎起练功也不可能办到,原来不是点穴,是踩了那些人的脚。”
踩脚是村里顽童打架时常用的路数,难登大雅之堂,但少年配合轻功步法,于腾挪闪躲间施用,不但大大降低肢接的频率,免去纠缠,增加以一敌多的胜机,脚掌足趾更是人身痛感的要害。一旦踩碎骨骼,寻常人立时倒地不起,彻底失去行动的能力。
僵尸男子岂不知爱徒的把戏?干咳两声,索性不应。贝云瑚这才明白少年是钻了空子,并非小小年纪便练有高明内功,但一想自己并无这等应变快绝、判断又精准奇巧的本领,真打起来,说不定还是要输。
顿时释怀:“风云峡一系,确实是名不虚传!”忽闻阿雪低道:“他真是有本事。”似极艳羡,又有些失落。
梁燕贞感同身受,差点脱口附和,心念一动,摸摸他的发顶,柔声笑道:“武功可以练,侠义心肠却不是人人都有。
你这么小就懂得保护姐姐,将来练好奇宫的高明武学,肯定也是英雄了得。”阿雪双颊微红,缩了缩颈子,这才开朗起来。
少年不是唯一乱入战团的变量。另一厢,应风色单手持剑,逢人便砍,却非丧失理智、狂乱失措的暴行。
他盱衡形势,异常精准地撕开人潮,迅速救起几名苦苦撑持的同门,在他的领导下,合兵一处的幸存弟子重新组织攻势,意识到自己才是被狩猎一方的村民清醒过来,开始四向窜逃。
应风色很难不注意到单手负后、优雅迈步的少年身影,无名怒火在胸臆里熊熊燃烧,他的果决、明断与领导能力,无疑才是此际扭转胜负的关键,然而少年比他更像众人心目中的“风云峡弟子”飘飘出尘、谈笑用兵,一如他从小仰望的叔叔身影。
那人不肯待在龙庭山,不肯参加知止观的长老合议,推说内伤沉重,须得静养这些他都忍了,然而这厮却在山下收徒,秘授绝学!
他将怒气发泄村民与土匪的头上,一路砍杀到龙大方处。龙大方自担架上坐起,没口子的大呼小叫,全仗身旁两名惊震谷的年长弟子拚命护持,才没被发狂的村民撕成一团肥油。见应风色赶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哀声叫唤:“师兄,师兄!快来救我奚长老!”忽双目圆瞠,仿佛见了什么三头六臂的恐怖物事。
应风色心底凉透,慌忙回头,赫见远处单膝跪地的阴人忽然起身,一柄纸剑直挺挺贯入奚无筌心口。奚无筌背对敌人口喷鲜血,泼了怀里的女阴人一头一脸。
“奚长老”渔阳所历,彻底改变了奚无筌的人生。因为失去太多,他强迫自己走出封闭,放下独善其身的隐逸心志,开始肩负,开始传承,越困难、越繁琐的事,越是义无反顾。起初,有人说他终于揭下淡泊名利的假面,遏捺不住权欲之心。
也有人说妖刀战后各脉菁英凋零,由是奚无筌窥见晋身之阶,痴心妄想而他,一直撑到流言蜚语渐渐不再新鲜、连说者自身多半已都忘却,仍是做着同样的事。
回过头时,忽不闻质疑嘲讽之声,顺理成章地披上了紫鳞绶。奚无筌从不觉得自己强韧,他只是需要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