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什么联系都是大本营发电报到天津,天津转发上海。上海到武汉有水电报线。一路过来,完全谈不上对湖北几个军的有效指挥了。只知道冯国璋已经就了京汉线北洋总军司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表为京汉线北洋总军湖北司令。
要是打呢,在湖北未必不能坚持。至少粮食和弹药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武汉一带积谷颇多。弹药也有汉厂支应。但是饷道被切断了。武汉原来黎元洪办交代的时候,移交的武昌官钱局和造币厂的积储被这个前都督提取了不少,这本来也是应有之意。其他的也被他们这些高级军官以特别费的名义支用了不少。都变成了汇丰银行的存款。后方饷道一被切断,整个湖北的钱连一个月的饷都发不出来。没有饷钱支应,这些兵大爷平时可以,打仗可就不会卖命了!
信阳被切断的消息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军心浮动到了极点。对面的南军还好没有发动什么太大的攻势。只是盯着他们,不让他们脱离接触后退。曹锟相信,要是他们转身朝北跑的话,这些南军毫无疑问的会追击上来!从黄岗到武汉甚至一直到孝感,都没有太好的地形可以节节抵抗。自己反而要通过好几道水障,稍不留意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北边的冯华甫为什么还不带大军南下,要知道湖北的北洋军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曹锟正在自己的司令部里生闷气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副官长,那个被解除了11团职务的吴佩孚大步的走了进来。看来是才从前线下来的。身上沾的全是烟尘和泥土。对这个有才却桀骜的部下。曹锟还是满护犊子的。去年在津浦路上他擅自行动,越级指挥级别比他高的陆锦发动对薛城的偷袭。这行为不但专断跋扈,而且偷袭还失败了。11团死伤的人一大堆。王士珍当场就撤了吴佩孚的差。
最后还是曹锟调剂他给自己当师部的副官长,想磨磨他的傲气,还是再发下去带部队。对他能带兵和能打仗,北洋不少高级将领还是挺看重这个后起之秀的,就是他这个臭脾气让人有些受不了。
“司令!南军今天阵地上调动频繁了许多。怕是对咱们要有所行动了!炮都打得少了许多。大风雨之前得宁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咱们要早拿主意,要么就打,要么就走!”
听到吴佩孚硬邦邦的口气,参谋长陈文远看了他一眼。满脸的不乐意。一个小小的副官长,马弁头儿。对他们居然是这种质问的口气。打仗的事情,该你管么?他还没有开口。曹锟就在那里唉声叹气:“子玉,这事情我能不知道吗?大本营的命令还没过来,咱们就得在这里干扛着。现在要走也不好走得很啊。南军钉在对面,要打不和你硬打。要走他们铁定沾上来。咱们第三师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
吴佩孚斩钉截铁得道:“司令,这个时候再不能犹豫不决啦,还等什么大本营的命令?咱们自己要早下决定。我看只要果断转用兵力。先给当面南军一个打击是可以的!然后再撤退。击破武胜关当面的南军,咱们平平安安回北方!”
陈文远忍他很久了,原来他就是第六协的协统,和吴佩孚这个下属很有些不对付。现在他是江右军的参谋长,又升了一级。吴佩孚却降做了师部副官。他一下站起来,厉声道:“吴子玉!这些军事行动大事,自然有曹司令和我作主,你既不带部队,又不负参谋责任。好好的把副官处的业务抓起来是正经。怎么,在前线又想挟制长官了么?是不是军法都吓不住你了?”
吴佩孚被他一吼,却只哼了一声。倔强的昂着头。一张刮骨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他这个人物,向来是倒驴不倒架。北洋上下,被他看得起的人物不多。曹仲三对下温和宽厚。他倒是有五分服气。这个陈文远,又算是什么东西?
曹锟忙把陈文远按了下来:“思远老弟,犯不着和这头倔驴置气。你还不晓得他的脾气么…………子玉,有什么条陈你就快说,不说就快滚蛋!”
陈山河沉着脸在信阳火车站上走着,这个一听到战争就热血沸腾的青年人。这次也发现信阳火车站北军撤退的时候。自己在董山上面这一阵炮弹,打得实在是太惨了。沿着铁路线向北延伸出去两三里,满地还都是散落的灰衣服北军死尸。车站也被打得稀烂,到处都是燃烧的车皮和车头。横七竖八的躺倒在那里。站台上丢下的大檐帽、军装、银洋、弹药、武器、骡马、大车丢得到处都是。和死尸混杂在一起。就构成了北军这个战败撤退的凄凉局面。
信阳这一仗下来,打到后来北军就完全崩溃了。撤退时因为受到自己的炮火拦射。丢了很多部队下来,江北军步兵挺进,抓了二千多俘虏。加上前面死伤的,北军第1师就算逃了回去,也基本被打成残废了。
虽然战果如此之大,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惨状,还有想到董山上面的累累尸首。陈山河却高兴不起来。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何燧大哥为什么要主动请缨带安蒙军北征去了。现在这仗打得再好,也还是内战啊!
但是司令手下,总还得有把随时能溅血五步的刀,而不管溅的是谁的血。陈山河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参谋长蔡恒文在马弁的簇拥下赶了过来,看着这一地的惨状,也有不忍的样子。他走到陈山河面前立正敬礼:“支队长,战场已经全部打扫完了。是役毙伤北军二千余,俘虏二千余。缴获大炮二十余门,机枪七架,其他武器弹药不计其数。还有大批准备转运到湖北前线的辎重粮饷…………请示我支队下一步行动该当如何?”
陈山河转过头来,脸上那点犹豫不忍的神色早就被他驱散得干净:“还有什么想的,给我把这段铁路拆个干净,电报线也全部给我割断。除了以教三团和第六团守备信阳之外。全军轻装在信阳,加强炮兵一部,给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武胜关来!我要看着北军在湖北境内全军覆没!”
在陈山河支队占领信阳,将1师加强4师1个团向北驱逐,并给以很大杀伤之后,陈支队以四个团主力在湖北北军还来不及增援武胜关之前,加强二十余门火炮,迅速的再向武胜关发起了进攻。武胜关的北军守军为第1师第2旅第3团及炮兵一连一千七百余人。在陈支队的兵锋下岌岌可危。
“现在咱们就要果断转用兵力!以一个强团扼守黄岗,其他的赶紧向武胜关进发。从武昌坐火车赶过去。还来得及和南军拼一下。要是第一军第二军有这个觉悟。他们也会跟上来的。大家北归心切,硬在武胜关前撞一个死中求生的局面,还是很有可能的!南军毕竟挺进河南的兵力不大。据我估计,也就在一万五千左右。而且他们孤悬在外,我们的北面还有部队能随时上来两面夹击。要是再迟一步,军心动摇了,那就真的是兵败如山倒了!司令,现在趁着部队还有些锐气,兵心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的走吧!”
吴佩孚的语意坚决,他的建议也是曹锟和陈文远这些日子来反复考虑过的方案之一。其实信阳那里一被占领,曹锟就带着第3师远走武胜关,留第3混成旅下来顶缸。但是第3混成旅在京里面也是有段芝贵这个奥援靠山的有来头的部队。对这个调整阵地的任务大喊不能接受,拖得第3师也只好留了下来。要是他们在前面走了,后面第3旅跟着跑。南军跟踪追击上来,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北洋军队各有系统,指挥起来要讲渊源的。第3混成旅这么不听指挥,只好大家都不动。
听说陈宦和雷振春那边也是一样,第一军2师要走,8师也要走。留第9混成旅下来断后吧,又怕他们马上缴枪。都头疼得很呢。而第二军的7师和宏威军本来就是勉强捏合在一起,宏威军想回河南老家,而第7师想来和江右军会合。大家都在这么危险的关头闹起了意气,谁也不听谁的指挥。结果三个军都在前面有南军重兵盯着,后面被截断了退路的危险情况下,在湖北境内动弹不得。
“司令,把11团留给我。我给你们断后!保证你们平安!”吴佩孚又鼓着眼睛,说出掷地有声的这么一句话。他不是不知道留下来的危险,他却只是想向南军证明,在北洋军中也是有他这样纯粹的军人的。曹锟和陈文远看着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哪!
1912年,那时吴佩孚三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