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松放下茶杯,打断了妻子的话:“省点唾沫星子吧,我还没着急呢,你倒在那儿发慌,男人家的事,你们女人少管!”
“你敢吆喝我?你忘了你凌若松能做上霜华外务大臣,是托了谁家的福?当初不是我爹和齐淮信的交情,你早就跟你爹凌秉秋一同随齐淮义去死了!”纪氏双眉倒竖,猛地站了起来。
凌若松用力一拍桌子“呸!我吆喝你又怎么样?要不是为了爬上权臣之位,我会娶你这种连蛋都不下一个的女人?现在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你少在我面前耍你的千金大小姐脾气,我告诉你,你身边的丫环水仙,我已经纳了她为侧室,从今天起,我只去她那儿,你休想我再踏进你卧房半步!”
“你——”纪氏气得横眉怒目,抓起桌台上的果盘就朝他砸了过去,凌若松侧身一闪,那一下砸了个空。
凌若松一面走在院落里,一面骂骂咧咧,或许到现在,的确该给妻子一点教训。其实,他自逃难以来,一时良心发现,本想好好爱护纪氏,谁知自己的妻子偏偏就是那种不能爱的女人。夫妇俩生活在一起数年,不但没有留下后代,而且因为这件事,明明有生育障碍的纪氏还责怪丈夫不行,两人越发没有了甜言蜜语,常常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旦凌若松还口,或是想要动手,纪氏就会跑去父亲那里告状,齐淮信也骂他身为男人太小器。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掉在头上,他没好气地抓下来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驻足在一间房前,他狠狠朝地下跺了几脚。
“儿子,在外面发什么火呢?”房门突然打开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母亲洪氏。
“对不住,娘,我可能是心情烦躁,没注意到这儿是您的门槛。”凌若松向母亲鞠躬赔了个不是,转身要走。
“回来!”洪氏叫住了他,一手将他拉进房里。
“娘找我有事商量吗?”凌若松见母亲小心地朝外望了望,又把房门关得紧紧的,觉得奇怪。
“你过来,娘倒真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洪氏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边,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试探,又像是想请求什么。
“儿子,你究竟要服侍齐淮信服侍到什么时候?娘看你自从朔芳一路过来,为了他齐家人,连白头发都生出来了,我这眼里瞧着,心里可揪着疼呀!”
“您究竟想说什么?”
“依我看,你还是派个人捎信儿到归冕吧”洪氏好容易才说出那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
凌若松不禁傻了眼,他当然知道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对人尖酸刻薄、趾高气扬的母亲,竟会说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没骨气”的话。“娘,你从前不是比我还恨若杉她们母子么?如今居然要我送信给那丫头,我是不是听错了?”
洪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没听错,娘的意思,就是想跟若杉讲和,让我们去投梵灵虽然咱们从前得罪过她们母子,但那年若杉回家,对你爹和我的态度还算和气,如果不是你扔了她的东西,我想那丫头不至于会对你拔剑。所以娘想,我们不妨试试去求她,告诉她齐淮信的下落,就算将来在她的管束下受再多的气,可至少能比现在过得稍微好一点吧。”
凌若松望着母亲额上深深的皱纹,脸色苍白无力,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的确,母亲的话尽管听起来是在对冷星桓屈服,但如果和上天来一场赌博,这条路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选择。他知道自己帮助齐淮信一路逃难,前来追杀的人都是邢震洲手下老将们的士兵,即使冷星桓在大墚出狱后,也没听说她参与过追杀。对于亲人,她始终对他这个大哥留有一丝余地,然而,妹妹偏偏又和邢震洲有着亲近的关系,他若是向她低头,不就等于要一辈子在邢震洲手下做奴隶?他早闻邢震洲灭掉辽渊平氏一族的狠辣,就算妹妹肯放下从前的怨恨收留他,恐怕邢震洲都会找机会砍了他的脑袋。
“娘,这样的话,您以后别再说了。”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娘又何尝想你这么做?可是,我们现在除了去找若杉,又能相信谁呢?如果你拉不下这张脸,娘就拉下老脸去求她好了”
“娘!”他生硬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怎么,连娘替你去求她也不行?”洪氏抬头望着儿子,眼底凝着泪花。
“别说了,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不用您去向若杉低声下气。”凌若松的声音非常微弱,却揪紧着心,或许到了现在,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望着天边灰色的阴云,他半闭起眼睛,忽然走到桌台前面,倒上一杯烈酒,一口气灌下了肚
“大人,属下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若松,我正准备找你,有话和你说呢。”
这天夜里,齐淮信似乎特别清醒,竟然亲自出来开了门,拽着他就走到桌台前坐下。
“呵,你手里还捧着壶酒呢,是想陪我喝几杯吗?”
“瞧您说的,属下哪里配与大人对酌?只是从外头弄来了一壶‘三阳春’,想敬献给您的。”凌若松点头哈腰地陪笑着,立马拿来酒杯,给齐淮信满上。
齐淮信将酒杯放到唇边,呷了一口,嘴角向上翘了翘“的确是好酒,不过这种酒似乎还不足以让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