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骆效鹏坐在她身旁,正用一种惊喜又忧虑的神情望着她。
“舒澐?你还好吧?”见到她醒来,骆效鹏立即欣喜的跃起,专注地打量她每个细微表情。
“我在哪里?”这里好像是医院?
“是市区的医院。你昏倒了,记得吗?”
她想起来了,但是她也想起母亲死了,泪水克制不住地汹涌淌流。
骆效鹏看见她的泪,心中抽紧。“在你昏迷的时候,医生替你检查过,他说你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时候你更要好好保重,不要太过伤心。”
“我怀孕了?”她捂著腹部,悲喜交集。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命运?让她同时得知母亲的死讯,与另一个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消息?
杨舒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痛哭,茫然注视著前方的白色墙壁,许久之后,才缓缓转头看向骆效鹏。“我妈现在在哪里?”
骆效鹏迟疑了下,答道:“殡仪馆。”
“我想去看她。”她坚定地要求。
“可是你的身体”
“我不要紧的。我保证不会再激动,我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她忍住鼻酸,哽咽地拜托。
“好吧。”骆效鹏终究不忍拒绝她的央求,答应让她去见杨母最后一面。
他替她办好出院手续,和警方连络过之后,带著她来到殡仪馆。
杨舒澐面色苍白地踏进殡仪馆大门,想到母亲就冰冷地躺在里面,她的胃部绞扭成一团,不断地想反胃,而且双腿发软,几乎跨不出步伐。
她忽然又不想进去了,她不想看见那冰冷的事实。
但她不能不进去,她咬牙忍住那阵阵的作呕感,努力迈开脚步,一步步向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脆弱,骆效鹏坚持搀扶著她,让她可以把大部分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他小心扶著她,在殡仪馆人员的引导下穿过几条长廊,来到冰柜前。
已经有两位警察在那里等著,骆效鹏简略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便让馆方人员把遗体从冰柜里拉出来,让杨舒澐亲自确认。
“你看看是不是你母亲。”两位警察要她过去认尸。
杨舒澐喉头紧缩,眼看“妈妈”就在眼前,她却迟疑著不敢靠近。
万一是妈真的是妈,怎么办?
这时,忽然手心有道温暖的力量按著她,她抬起头,看到骆效鹏怜惜的双眸。
“我陪你一起过去。”
“嗯。”刹那间,喉咙那股让她想呕吐的紧缩感不见了,她的心情平缓许多,轻轻点头,紧抓著他的手一步步往前。
“怎么样?是不是你母亲?”两位员警中的一位问道。
杨舒澐啜泣一声,捂住嘴,竭力想忍住不哭,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流。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是的,是她母亲没错。”骆效鹏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替她转达意思。
“那么,我们就把遗体移交给你们,请你们在这里签名。”一名员警将文件资料递上前,让杨舒澐在上头签名。
办好移交手续后,另一名员警拿出一个透明夹链袋,里头装著一张相片。“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手里紧握著这张照片,所以一并交给你们了。”
杨舒澐颤抖著手,接过那个透明夹链袋,泪湿的双眼注视著那张模糊难以辨识的照片。
虽然泛黄陈旧、扭曲又浸过水,但她还是认得出照片中的女孩是自己
“妈!”她强忍的悲伤终于溃堤,再也无法伪装坚强。“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原谅你出卖我了。等我生下孩子,还要让你来看看他。可是你为什么不等一等?为什么自己就走了呢?你总是这样,做任何事都只随自己高兴,从来不考虑别人!你想过我吗?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吗”
“舒澐!”骆效鹏心疼地抱住她,扶著她急忙往外走。
无论如何,还是暂时先让她离开这个容易受刺激的地方再说。
杨舒澐在骆效鹏的协助下,将母亲火化安置在灵骨塔内,完成了简单的葬礼。
葬礼过后,她说自己累了,一回家就马上躲回房间蒙头就睡,错过了午餐,就连晚餐也不肯下楼吃。
一种抑止不住的哀伤击倒了她,让她自哀自怨又自暴自弃。
妈妈死了,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丈夫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她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舒澐,吃点东西好吗?”骆效鹏走进房间里,拈亮床头的台灯,将一盘食物放在床头柜上。
“我不想吃。”棉被里,传来带著浓重鼻音的沙哑嗓音。
“不吃怎么行呢?你已经两餐没吃东西了。”他怕她饿坏肚子。
“就算两天不吃,我也无所谓。”她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反正她在世上没有任何亲人,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谤本不会有人在乎她
“没有胃口还是要强迫自己吃,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这阵子“孩子”这两个字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只要骆效鹏不经意提起,杨舒澐就会有很激烈的反应。
“如果你早说是为了孩子,那不就好了?为了你最在意的宝贝孩子,我一定会乖乖的吃,把自己撑死,好养肥你的宝贝!”她立即掀开被子,抓起床头的餐盘,自虐地往嘴里猛塞。
骆效鹏想反驳,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只要她肯吃东西,那么被她误会又何妨?
于是他装出坏人的嘴脸说:“既然知道,那么你就给我乖乖吃饭,不准虐待我的孩子。你母亲虽然死了,但是她拿了我的钱是事实,母债女偿,在孩子落地之前你的义务就是好好保重自己,生下孩子替她还债。”
他残忍冷酷的话语,让杨舒澐鼻头发酸,眼眶泛红。
是的。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什么都没有,只有摆脱不掉的责任。
“你放心,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托。从今天开始,我会每餐按时吃饭,给肚子里的孩子营养,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她恨恨地说道。
望着她泛泪的红眼眶,骆效鹏忍住心疼地想拥住她的冲动,没让自己表现出怜惜的样子。
如果对她残酷,她才能够活下去,那么就让他一直这么残酷吧。
只要她安好无恙,他愿意承受她的怨恨
很快地,夏季过去了,秋天来临,苹果和水蜜桃的果实正逐渐长大成熟,农场里每个人都很忙,骆效鹏自然也没得闲,每天早出晚归。
不过即使工作繁忙,他依然不忘抽空回家看看舒澐。她的情况,依然令他很担心。
“舒澐?”他走进家门,没看到她的身影,只有爱玉百无聊赖地掐著豌豆丝。
“舒澐呢?”他先倒杯冰水,一口气就喝了半杯。
“还在房间里,整天都没下来。”说到这个,爱玉也有气。“骆大哥,你太宠她了!她是你老婆耶,可是她什么都不理。你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是不是病了她都毫不关心,整天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你去跟她说,叫她坚强一点,她母亲是死了,但她还活著呀。她现在这样做什么,准备拿自己和孩子陪葬吗?”
哪有人在房里一躲就是两个月?真是太夸张了:要不是骆大哥一天三餐都帮她端上去,杨舒澐早饿死啦。
“别这么苛责她,她母亲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骆效鹏袒护著杨舒澐,为她说话。
“她的心情我可以谅解,可是骆大哥,你不觉得她这样已经不正常了吗?要是再这么自闭下去,孩子还没出生,她就要发疯了。”爱玉撇撇嘴看向楼上,压低声音说:“骆大哥,你要不要带她去看看精神科?请医师开些葯给她吃,或许会好一点。”
虽然她嫉妒杨舒澐抢走她心爱的男人,但是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样,她也挺难受的。
她宁愿杨舒澐生气蓬勃地下楼来,继续出些荒谬的馊主意,就算看骆大哥为了讨她欢心而像傻瓜一样团团转,也好过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目前应该还不用,不过我会审慎考虑。”骆效鹏重重叹了口气。他知道杨舒澐如果再这么下去,看精神科是迟早的事。
放下喝完的水杯,他转身上楼,走进卧房,杨舒澐果然又躺在床上,不过她并不是在睡觉,只是在发呆。
最近她一直是这样,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是呆呆躺著发愣。
“舒澐,你已经在房里闷了一整天了,到楼下去,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吧。”骆效鹏坐在床边,柔声诱哄道。现在她的肚子大了一些,已经看得出孕妇体态。
她翻过身,意兴阑珊地说:“不要,我什么也不想做。”
“这样不行。”他皱眉瞧着她。“你整天躺著发呆,对什么事都没兴趣,东西又吃得少,不但对自己的身体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影响啊。”
原本是好意规劝的一番话,听在心情低落的耳里,却完全变了调。
孩子!又是为了孩子!如果她的肚子里没有孩子,他根本不会在乎她如何!
“你放心。孩子好好的在我肚子里,不会有任何危险,我也一直很努力把自己喂得饱饱的,好替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说完,她红著眼眶,将苍白的小脸埋进枕头里。
“你”骆效鹏一口气梗在胸口发不出来。
她为何一定要曲解他的每一句话?他有说他只在乎孩子吗?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也在她的肚子里,他有必要那么关心在意吗?
“好!如果你认为我只关心你肚里的孩子,那也无所谓,反正我要你现在就起来,去赏花、去摘水蜜桃、去散步、去吃点心,去做任何事都可以,就是不准继续躺在床上。听见了吗?”他严厉地命令道。找事情让她忙碌,总比让她躲在房里闹自闭得好。
“听见了。”杨舒澐扁起小嘴,泪眼汪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骆效鹏几乎心软,想改变主意。
然而他明白,如果自己一时心软,继续让她躲在房里不出门,将来只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所以他万万不能妥协。
“听见了就快下床!我还有事得忙,没空整天陪你耗在床上!”骆效鹏冷著脸喝斥道。
杨舒澐不情不愿地坐起身,缓缓爬下床,噘著嘴问:“请问大人,现在我该做什么?”
“你以前不是夸耀自己的手艺很不错吗?谁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现在你去替我做些点心,我要验证你有没有说谎话。”
“知道了。要我做点心,那还不简单吗?等著瞧好了。”杨舒澐横他一眼,然后昂起下巴,高傲地开门下楼。
骆效鹏见自己的计谋奏效,粗犷的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哇!老板娘,你做的点心好香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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