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降灵”阿鸦冲入火海,冒着整个状元府崩塌的危险四处寻找“降灵──”
西边晃出一个人影,他本能地呼唤:“降灵?”
“咳咳”来人挥袖驱烟“师宴!”不是降灵。
“他到哪里去了!”阿鸦咒骂,身在火中,倒也不像先前那样惊怒“分明知道这是有人设计,竟然”
“因为鹦鹉在里面啊。”师宴嫣然“他穿过后院去了鹦鹉那里,可是横梁倒了,我过不去。”
“横梁倒了?”阿鸦眉头紧锁“要如何是好?”
“大猪喝水功你还记得吗?”师宴笑吟吟地问。
阿鸦振眉“过来吧。”
“不能怕疼啊。”她吃吃地笑,与阿鸦手挽手。
两人同时一声清叱,纵身而起,自火焰中临空掠过,落进了后院。
屋外的人遥遥望着,像望见了神仙。但既然有如此神奇的本事,为何要陪那些畜生死在屋内?为何不在还可以出来的时机出来?平靖王掩面叹息,公主泪流满面,这屋子再烧一阵,就是里面困的是大罗金仙也绝然无法幸免!、
后院里空间稍微大些,只是充满烟雾,目不视物,呛得人连声咳嗽“降灵在哪里?”
“不知道!”师宴饶是有天大的本事,在这烈火中心也施展不出来,只是挥袖驱烟“小心点儿别走散了。”
“砰”的一声巨响,阿鸦大骇,一把拉起师宴的手闪过一边。只见后院中的烟气突然被一股强力震得全部往外飘散,视线一时清晰,只见降灵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双手捧住了一个鸟笼,正在这刹那清晰的时刻,他打开了鸟笼。
“扑啦啦──”鸟笼中的鹦鹉展翅自烈火中飞去,那绿色的小小背影就似带起了三人无限的欣慰和喜悦,隐没于黑夜之中。
“就是你!”也正在鹦鹉展翅飞去的瞬间,后院中一人暴起“当啷!”几条锁链往降灵的脖子上箍去,方才那震散烟雾的一下也是此人自地下暴起的缘故。
“我等了十八年,等的就是你!”
“叮”的一声,金铁交鸣,那一串锁链被阿鸦短剑架开,师宴一把抱起降灵飘退,三人同时看着那从地上冒出来的怪人。
那是一个浑身糜烂的怪人,却散发着近乎恶臭的婆罗门花的气息,虽然面目模糊,但那一双眼睛却出奇地清、出奇地黑白分明、出奇地充满野心。
师宴倒抽一口凉气“麻风之毒”
这就是京城真正的凶手,一个因浑身糜烂而不能独自生存,要仰仗状元爷救济的恐怖凶灵!不,他还活着,并且也没有全疯。
“紫蜒”降灵突然说。
此话一出,阿鸦和师宴都一惊。他竟认得出这个全身血肉模糊的怪人?
那人怪笑一声“十八年了,你还记得我?失敬、失敬。”
“你”降灵喃喃地说。
“当然!我为何要一生如此不明不白地活着?你还记得吗?十八年前我是什么模样?为何只因我是这种血缘便要妻离子散、便要妻子用毒药来给我做饭,结果又没有毒死我只因为我是这种血脉的子孙我就该死?当我还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时候为何没有人同情我?现在我不干可,我要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他森然向降灵伸出手“当年我让给你的东西,你还给我!”
师宴情难不自禁地抱着降灵退了一步,这人模样恐怖神态吓人,不知是什么东西。
降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什么?”
“不要装蒜!”紫蜒恶狠狠地说“神之灵魂!”
神之灵魂?阿鸦和师宴面面相觑,那是什么东西?
降灵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紫蜒陡然仰天大笑起来“怎么?舍不得了?舍不得天下第一阴阳师?舍不得你的神力?还是──”他更加恶毒地说“还是像我一样,想要仰那个东西活下去,就算骗尽天下所有人都不要紧?”
“神之灵魂?”阿鸦和降灵相处了六七年,从未听说过什么“神之灵魂”
师宴喃喃自语:“神之灵魂?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啊”“是什么?”阿鸦问。
“就是神的灵魂是可以分开的,”师宴说“被赋予神之灵魂的人同时具有神的能力,不过这种方法是被严厉禁止的邪术──听说分了灵魂给人的神将受天雷之罚,那是很重的罪”
“降灵身上有神之灵魂?”阿鸦喃喃自语“他竟然是个神?”
“他是个神?”紫蜒陡然像听见了什么千古笑谈一样狂笑起来“哈哈哈,降灵你自己听听,他们说你是个神?”他骤然停下笑声,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你自己告诉他们──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灵魂啊”降灵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里。”他的思维还停留在紫蜒说“当年我让给你的东西,你还给我”而后紫蜒说了一大堆,他似乎并没有听见。_,
“那好,还给我!”紫蜒伸手。
“还给你”降灵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不管是什么东西,不能给这个怪人!”-阿鸦大喝一声“这人明知婆罗门花之血侵入人体必然造成失去自我的杀人狂,竟然以蛇牙为介害死京城十数位无辜百姓、罪大恶极!”
“不能还给他!”师宴牢牢地抱住降灵“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他!”
“当嘟”一声,那铁链自烟雾中震荡而来,师宴飘身闪开,阿鸦短剑截击,只听“当啷啷”一阵声响,铁链纠缠在短剑上。阿鸦应变神速地踢起地上一块砖石向紫蜒门面飞去,挫腕猛力往下斩。
紫蜒似乎因为身体糜烂,行动不甚灵活,那砖块击中了他身上不知哪一块地方“砰”的一声他跌倒在地,阿鸦用力下斩“当”的一声铁链断开。正逢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地上冒出一双手抓住了他的双腿!阿鸦大骇。原来紫蜒假装为砖石击中,往前扑到在烟雾中匍匐前进一把抓住了他的腿。阿鸦短剑下扎,紫蜒一声怪笑,用剩余的铁链缠住了阿鸦的双腿。
“扑”的一声,正当紫蜒得意之际,背上血花骤起,一记奇门暗器深深嵌入他的背部,随后一个人影托着阿鸦后退三步,正是师宴!
紫蜒挣扎着拔起背后那枚暗器,看了一眼,突然大吼一声:“妄念之叶!西南信巫教的”他“啪”的一声往前扑倒,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驱邪之物”
“这人人诡计端,不能信他受伤甚重。”师宴用力飞斩阿鸦足上的铁链“当当”有声却一时砍之不断,呼吸急促额上见汗。眼角一飘,却骇然看见降灵对着地上的紫蜒走了过去,她大惊失色“当啷”一声手中短剑落地“降灵!”
“痛吗?”降灵关心的双膝跪地看着紫蜒,轻轻地用手掠开他被血汗浸湿的头发“为什么要打阿鸦?你想要的话为什么不到祭神坛来找我?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呢?”
“降灵”阿鸦和师宴怔怔地看着他,不能相信他竟然没有一点儿憎恨和害怕之心,那双眼睛依然很温柔,像神诋一样。
“找你──你还不是会逃走──不把你引来京城我怎么有机会见到你──”紫蜒用力把降灵推开“少假惺惺,你和我一样想要神之灵魂”
“灵魂啊,”降灵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在这里。”他闭着眼睛,等着紫蜒一手打破他的胸口,取出他的灵魂。
红莲般的烈火之中,降灵的眉目显得格外地黑,微闭双目的时候眉头有点蹩,那是他习惯总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留下的痕迹,但出奇地真诚愁平静、柔和,而且没有丝毫怀疑。
为什么他总是从来不怀疑任何人呢?
为什么总能那样纯真?
那那样善良?
紫蜒的手抓破了他的衣裳,降灵没有逃。
“降灵”师宴喃喃地说,一刹那想出了千万种阻止的方法.却一样也不忍在此时此刻使用出来。
如果她没有这么敏感,没有被降灵那双眼睛所感染,她会救人的,就像她曾经做过的很多事一样。
“那个家狄!”阿鸦眼圈有些热,不知是否被火焰熏的,.喃喃自语:“老是用那双眼睛看人”
“为什么不逃走?”紫蜒怔了一怔,突然大叫一声把降灵整个推了出去“装得那么天真!我就不信你不想活下去,你难道不知道你没有神之灵魂你是不能活的吗?你只是一个傀儡!一个稻草木头造的傀儡啊!”傀儡?师宴和阿鸦双双震惊“什么傀儡?”
紫蜒恶狠狠地瞪着降灵“为什么不逃走?”
降灵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睫是那么黑、那么长,容貌是那馨漂亮,要说是人形的木偶,是牵丝的傀儡,那该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
“降灵有的东西,紫蜒没有。”他轻轻抚摸着紫蜒的头“降灵没有心愿,紫蜒有。”
紫蜒怔了一益,冷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紫蜒的错”降灵轻抚摸他纠结的头发“紫蜒想听别人说:‘不是紫蜒的错。’紫蜒有心愿,降灵没有。”
那一瞬间,也许火焰都停止了燃饶。
紫蜒的眼睛流下了眼泪、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冲下一条干净的痕迹“为什么?”
“我听见紫蜒在心里想,想听别人说:‘不是紫蜒的错。”’降灵说“十八年了,紫蜒吃了很多苦,不是紫蜒的错。”
紫蜒看着降灵,透过泪水像看着寻觅了许久都未曾找到的救星“为什么十八年前没有人这样说就算是骗我的也好啊”他喃喃目语,牢牢抓着降灵不放“为什么你不怕死为什么你不会哭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哭”
师宴缓缓走了过来,在紫蜒身边跪下,柔声地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哭,你看,我也哭了。”
紫蜒抬起泪眼模糊得脸,师宴脸上正缓缓滑落泪珠,她却在微笑“总有很多事说不清楚为何别人都说自己错了,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仍然想不通,但是不管怎么样,能哭就好。”她也轻轻抚摸紫蜒的头,她的手和降灵的手在紫蜒额上交握“能哭就好。”
旁观的阿鸦似乎看见烈火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上升飞去了天上,过了一会儿,紫蜒的头垂了下来,他死了。
“人啊”师宴微笑着侧头看着降灵的脸“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跟你在一起会变善良的。”
“汪汪──”狗叫声从房间里传来,降灵突然站了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那真是个神奇的家伙。”阿鸦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和他在一起,会变天真的。”
师宴嫣然一笑,望着降灵的背影“有什么不好呢?”
正说到“有什么不好呢”那房间“轰”的一声倒塌,烈火升腾三丈,房间里什么东西都被压在烈火下了。
“降灵!”阿鸦和师宴大吃一惊,双双抢到房间门口,但烈火熊熊要如何挖掘火堆之下的人?突然之间一股酸意冲上鼻尖,师宴的眼泪未经她允许夺眶而出,她嘴边的微笑还未来得及收敛,竟成了一张边哭边笑的怪脸。,‘
“降灵?”阿鸦以短剑拼命地挑挖倒下的瓦砾,这些瓦砾全部被烧得红里透亮,别说当头倒下,就是
摸上一下也要被烧熟了。降灵若是被压在下面
“哗啦”一声,废墟之中、烈火之中站起来一个人。
降灵
师宴和阿鸦目瞪口呆地看着降灵抱着一只狗从火焰中走了出来。
从火里──走到火外──
他的鞋子被烧着了,赤足踩在红透的瓦砾上,衣裳没有起火,头发也没有起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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