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过了秋分,寒气在北京城里肆虐开来,莲儿一双手日夜浸在冷水里洗涤,伤口裂了又合、合了又裂早已失去了痛觉!
这日晌午,莲儿端了食盘到巧儿房里,巧儿问她:“你自个呢?吃饭了没?”
“我吃过了,你别担心!”莲儿撒谎道。
这几日常嬷嬷又加了些工作给她,她忙得一点空闲也无,连给巧儿送饭都是偷空来的,她自己哪来的时间吃饭!
“我怎么见你一日瘦过一日!是府里的伙食吃不惯吗?”巧儿又问。
“不是!”莲儿摇头,扯开笑容安慰巧儿。“也许是因为我思念大娘,所以瘦了些。”
“莲儿,你既然来到这儿,就别再多想了,你自个儿的身子要紧,我瞧你不但愈来愈瘦,连气色也不大好呢!”巧儿扒了两口饭,忧心地劝她。
“嗯,我明白。”莲儿点点头,匆忙站起来。“我还有事要做,先出去了,你吃完了碗筷就搁着,我晚上送饭过来时再收拾!”她怕巧儿再问起,话还未说起,已经转身出了门口。
在这府里只有巧儿是真心关怀她的,巧儿病着,她不能让巧儿替她担心!
巧儿同她一般身世飘零,她们是同一阶级的人,两人相交,自然不会有“身分”不合的问题,她能同巧儿讲心底话,不需如李公公所言的唯唯诺诺、动辄得咎,永远记得自个儿是个奴才!
莲儿背着衣篮到井边时,正巧听见围在井边洗衣服的老嬷嬷们说:“那什么蒙古公主的,嚣张跋扈得很哩!才来没几日,就耍足了威风,连常嬷嬷都让她当面教训过!”
“啐,不过是陪爷睡觉的女人,她还真当自个儿是公主哩,摆什么派头!”另一个嬷嬷嗤声道。
“说的是,不过我想不通爷做什么收了她,异族女子,铁定不安好心!”
“,听说是八爷撺掇着,让爷收下的,爷就不好不收了──”
“可不是!”其中一名嬷嬷抢着道。“活色生香一个大美人!亏八爷舍得!”
另一个嬷嬷挑起眉眼。“嘿,为了笼络咱们十一爷,舍不得也得舍!”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见莲儿走过来,都围拢来问她:“莲儿,听李公公说,你前几日见过那个蒙古番婆?”
莲儿抬脸看了几个老嬷嬷一眼,点点头,又低下头洗她的衣服。
“怎样,那番婆子长得天生一副狐狸精相吧?!”左边一个嬷嬷问。
“可不是!听说十一爷可疼她了,日日召那妖女陪寝呢!”右边一个嬷嬷道。
几个老嬷嬷又是狐狸精、又是妖女的乱叫,莲儿都没听在耳里,她听进去的只有“陪寝”两个字!
陪寝的意思就是陪睡,是侍候爷们睡觉的女人这是巧儿曾经告诉过她的!
莲儿呆了半晌,片刻回过神后,脸色木然地用力搓洗衣服!
她告诉自己,自个儿只是个下女,是王府里的奴婢,十一爷有几个陪寝都不干她的事!
“莲儿,你听见了没?你到底看清楚了那番婆长相没有?!”嬷嬷们不死心地要问个明白!
“我那日低着头,没看清楚!”她胡乱找个藉口回答,说完又只顾着洗衣。
“怎么不看清楚呢!”一名嬷嬷怪叫,彷佛是天大可惜的事临到她身上!
老嬷嬷们见莲儿不搭话,只觉得怪无趣的,又说三道四了一会儿,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莲儿埋着头搓洗一竹篓的衣物,脑子里却一片发胀,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洗了什么!只是不断地使劲搓揉着,直搓得手上旧有的伤口都见了血,还不断流着血水,她自己还不自觉,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洗完了衣服,莲儿依旧背起衣篓,整个人却像失了魂一般,才走到前苑,便看见德煌朝她走来。
“我正问了路,要上你房里找你!”德煌见着她,笑着走近。
“十三爷,您找奴婢有事?”莲儿回过神淡淡地问,见他走近,退了一步。
见她生疏许多,德煌挑起眉,刻意又走近道:“没事难道不能找你?”
莲儿噤声,低下头不说话。
“怎么回事?上回还能对着我有说有笑,这回却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了?!”德煌嗤声道,语气十分不以为然。
“十三爷,您若没事吩咐,莲儿就先退下”
她说着匆匆要走,却让德煌一把拦住──
“等一下!”德煌挡在她面前,他不让路,莲儿便走不成。
“十三爷”
“你别急着走,我有事交代你做!”德煌道。
莲儿沈默片刻,才轻声道:“十三爷有事,只管差遣奴婢。”
德煌看了她半晌,才徐徐道:“你替我送一件东西到我十一哥房里!”
莲儿一听说是要送东西到德烈房里便愣住了,好一会儿出不了声。
“怎么?你不愿意替我办事?”
“不是只是奴婢是做粗活的丫头,只怕不能近十一爷的寝房──”
“现下我也没人好差使,”德煌已经从腰带里拿出一件物事,硬是塞到莲儿手里。“再说我也信不过别人,现下我又有事急着离宫,一时也找不到十一哥,你就替我跑这一趟吧!”他再交代。“记着,要亲手把东西交到十一哥手里,这样东西是十一哥要我去找的,要弄丢了,就是赔上你一条命也担待不起!”他故意出言恫吓,眼底却藏了一丝诡谲的笑意。
莲儿手里接着那缎面绵盒装着的东西,知道推辞不了,只得道:“莲儿明白了,我这就送去”
“慢着!”德煌又叫住她。
“十三爷还有事吩咐?”
莲儿回过身,德煌却出其不意地把一条围巾套在她颈子上。“天渐渐冷了,你身上穿得这么单薄,连我看了都要心疼!”他是真的心疼!
她瘦弱的病容不但不减清丽,反倒让人心生三分怜惜!
因他这句没来由的话,莲儿呆在原地,直到德煌转身去远了,她才回过神来,那紫貂围巾已经来不及辞谢了。
莲儿呆了一会儿,才解下那贵重的围巾,她把围巾收妥了放在衣篮里,并不敢取用,只待来日见了德煌好还给他,而她手里还拿着德煌交代送去给德烈的东西。
若能够,她是不想再见到德烈的
只要把东西交到他手上立刻就走!莲儿这么告诉自己,定下神,循着小路往德烈的书房去。
她在书房里没见着德烈,问了小斯,才知道他午间在房里歇息。
莲儿心底奇怪,她服侍过德烈一阵,对他的作息十分清楚,德烈向来没有午歇的习惯,不知今日是否病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往德烈的寝房去。
才一到门口,就听见房里传来一阵阵呻吟声,她心里一惊,撞开门便闯进去──
“放肆!”
女人的声音怒斥,莲儿呆在门口,见到一名美艳的女子正伏在德烈身上,两人正半卧在躺椅上,而他的手──他的手竟然就搁在那名女子的胸房上!
“贱丫头,好大的胆子,这儿是什么地方,谁让你闯进来的!”达借题发挥、怒声斥喝,两手却还缠在德烈身上。
上回她在莲儿面前受了德煌的闲气,正要找个机会发作,没想到莲儿自己送上门来了!
莲儿愣在门前,呆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奴婢奴婢给十一爷送东西来”
她真是天下至傻的傻子!还以为他是病了,原来原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好啊,这回我认出你来了!”达眯起媚眼冷笑,甜腻的嗓音柔媚如丝。“你是那天在大街上挡路那个贱民!”继而转而德烈道:“您瞧我说的是吧,十一爷?”达的话里含藏冷锋,姿态却一反往常的冷傲,显得妩媚娇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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