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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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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你今天怎么了?怪吓人的。”她想坐起来。

    “我一直看着你,知道你不太高兴。谁得罪你?”

    谭斌一怔,她的确忘了,画家们最大的特征是敏感,但工作上的事,她实在不想多谈。

    “说什么呢?我一直好好的,关别人什么事?”

    “你说好就好吧。”沈培叹气,脸色黯淡下来“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说太多,因为我帮不到你。可是斌斌,你每天都那么端着,累不累?说实话,我一直希望你能天天开心,可我的努力看起来总是很傻。”

    也许过于寂静的环境令人恍惚,沈培象是认定了,一定要敞开了和她坦诚相对。

    谭斌不出声,沈培只好继续:“我想白了头发,也无法理解你们这种人,赢过了还想赢更多,爬到一个高度还要爬得更高,每天见人三分

    假笑,私下里却斗得一塌糊涂,到底为什么?很有满足感吗?”

    为什么?谭斌答不出来。只知道你可以不斗,职场中也能生存,但注定了永远是垫脚石。

    这些年过惯了一惊一乍的日子,每天的心情都象飘忽不定的中国股市,高开低走已是见怪不怪,牛气冲天的时刻,突然砸下一个噩耗全盘

    崩溃,谭斌经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

    心灰意冷的时候,她也想过,还不如学人做只金丝雀。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一行人才济济,要求色艺俱佳,不见得就比职场好混。而且放低了姿态讨一个人的欢心,更需要天分。

    从五年前的某一日,谭斌把自己破碎的心脏攒在一起,重新填入胸腔,就已经明白,她只能在这条窄窄的路上跋涉。

    再没有选择。那样的海誓山盟最终都能变成一个笑话,她再也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再也不会轻信旁人给她的承诺。

    当下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伟大领袖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当然要听领袖的话。”

    沈培闷声笑出来,解开她衬衣胸前的纽扣,把脸深埋进去。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他的声音似从地底传出来。

    谭斌取笑他:“红颜不再如花?”

    “这几天一直做噩梦,眼睁睁对着画布,一笔也画不出来,有人在耳边不停说,沈培,你江郎才尽了,醒过来一身冷汗。”

    类似的梦境,谭斌也经常遭遇。只是版本不一样。

    总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梦里声嘶力竭地对她大喊:“cherie谭,你丢了一单大合同!”

    这情景有点滑稽,两人各有各的心事,彼此间却无能无力,完全冷暖自知。

    谭斌心中恻然,洒脱如沈培,也逃不过同样的苦恼。

    抚着他脑后柔软的头发,她慢慢说:“真有这一天,小培,我养你。”

    “斌斌,谢谢你”沈培很容易就被感动,紧紧抱住她。

    他知道都市中有太多女子,期望男方是台永不枯竭的提款机。

    天空白云如帜翻卷疾行,耳畔有风呜呜吹过。

    两人都不说话,只觉得这一刻颇有相依为命的荡气回肠。

    谭斌身上的香水,被体温蒸出一股诱人的甜香。沈培被撩拨得心猿意马,嘴开始不老实,沿着她的脖颈和锁骨一路下行。

    谭斌顿时全身不争气地发软。

    很多次她想反攻倒算,尝尝主动的滋味,往往禁不住沈培几下揉搓,就成了一滩泥。

    沈培紧紧箍着她的腰,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粉碎。

    她透不过气来,揪着他的衣领,昏乱地挣扎:“等等别在这里”

    沈培把她压在草地上,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痛楚和焦灼:“斌斌,斌斌,宝贝,我爱你”谭斌终于松开手。

    身边大篷的野花开得正盛,金黄璀璨如正午的骄阳,馥郁的清香明媚鲜活,就象她自己一样,绽放在夏季濡湿潮热的空气中。

    第12章

    回到城里已是周日下午。

    沈培送谭斌到公寓楼下,依依不舍地吻她的脸颊。

    谭斌一边躲闪一边笑,心不在焉下了车,满心惦记着快快跳进浴缸,好好洗涮一番。

    电脑里还有下周的工作计划等着她完成。

    她裹着头发走出浴室,倒了杯咖啡,又摸出一支烟点上,这才走到书桌前。

    镜子里偶尔瞄一眼,谭斌知道这个形象风尘气过重,活脱脱就是一妈妈桑。

    她叹口气,留恋地再深吸一口,然后掐灭了香烟。公司里三十多岁的前辈经常抱怨,说女人三十一大关口,过了那个岁数,所有身体指标

    都会一路下滑。

    算一算自己的日子,离那一关也只剩下三百八十多天了。谭斌不能不心惊。

    危害皮肤和健康的事,还是能少做则少做。

    她喝口咖啡,打开outlook的日历页面。

    这已是多年的习惯,其实周五加加班也能做完,但她情愿周日下午一个人静静呆着,以便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电脑上qq的图标一直在闪。文晓慧正在线上找她。

    谭斌问:“什么事?”

    文晓慧说:“听说你升职,什么时候请老娘吃燕翅鲍?”

    谭斌回:“升什么职?没劲。”

    文晓慧那头先抛出个诚惶诚恐的小图案,然后说:“矫情。”

    谭斌解释:“不是矫情,你想想,一个位置两人争,乌眼鸡一样,赢了姿态也难看。”

    “你的能力和业绩在那儿摆着,先tm一脚踩死他,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真狠。”

    “当然,无毒不丈夫。”

    谭斌郁闷:“我是女的,这辈子不可能是丈夫。”

    文晓慧:“那你就做一次小人。”

    谭斌敲上一个头晕目眩的小人头。

    “你别傻啊,该上就上,这世道资源有限,机会难得。”

    文晓慧一向快言快语,极其讨厌办公室里虚与委蛇那一套,谭斌明白跟她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转了话题。

    谭斌问:“一个男的,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三十四岁依然未婚,什么意思?”

    “他是gay?”

    “不可能,他对我的身体有反应。”

    文晓慧立刻送过来一个瞪大眼睛的小人头,然后是一只笑得满地乱滚的胖企鹅。

    谭斌发觉说错话,急忙解释:“我是说,我穿了件低胸衣服,他的眼睛老往那儿瞟。”

    文晓慧捶地笑:“也许人家认为你是暴露狂。”

    “滚,好奇和好色的区别,我还分得出来。”

    又一个满地乱滚的胖企鹅。

    谭斌忍无可忍,用力打上四个字:“你去死吧。”

    毅然下线。

    过一会儿手机嘀嘀响,谭斌拿起来,上面一条短信:亲爱滴,你喜欢他,就放手去追,不然管他去死。

    谭斌回过去:你先去死!

    她给自己做顿晚饭,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瞄两眼。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余永麟打电话。这么些年,能面对面说几句真话的,也只有他。

    余永麟听完马上说:“恭喜恭喜,以后咱们平起平坐,再见面可就是国共和谈了。”

    谭斌察觉其中的言不由衷,她发现自己做了蠢事。

    余永麟始终对mpl耿耿于怀,如今又已成为fsk的销售总监,他不再是以前的余永麟。

    恍然若失之际,想起自己无数的小习惯,都沿袭自余永麟。

    比如必提前几分钟到达约会地点,比如草稿本永远是打印过一面的废纸,比如公共场合绝口不提提任何及与业务有关的话题

    她立刻想打退堂鼓“tony,我只是心乱,想找人随便聊聊,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余永麟犹豫一下:“我们家那位的脾气你也知道,我去请假,八点半见面,就在咱们经常临幸的那间酒吧。”

    谭斌放了电话,脸埋在手心里坐了很久。方才一霎那,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她绝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原来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并不全赖于她的能干。

    而是余永麟在照应她。

    开始时余永麟对她那点企图,是个人都看得明白。但她一直装傻,他也就知难而退,自去结婚生子,从来没有难为过她。

    四年来能维持住还算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只是因为她运气好,碰上一个合理的上司。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谭斌惊觉,跳起身套件t恤和牛仔裤,胡乱洗把脸出门赴约。

    她按时赶到,却没看到余永麟,等着她的,是程睿敏。

    谭斌支开带路的服务生,冷眼站在暗处,双臂抱在胸前静静观察了一会儿。

    这姿势是她遭遇不可控制的场面时,不自觉进入自卫状态的标志。

    程睿敏正安静地靠在吧台前,大概是为了让人找起来方便。

    这一次他穿了件浅灰色的v领恤衫,那种柔软如丝的面料,谭斌见过它家的广告,价值不菲。

    程睿敏有足够的资格奢侈。他们这批十年左右的老员工,手头都持有公司的股票,年年分红,股价最高的时候,个人资产翻了十倍不止。

    他盯着头顶的电视,似乎看得专心,可是明明白白地目无焦点。

    看到一个清俊的男人,无意中露出疲倦落寞之色,是件很要命的事。

    犹豫很久谭斌才上前招呼:“ray,怎么是你?”

    程睿敏起身为她拉开椅子“tony晚会儿才能出来,他怕你等,让我先过来。”

    两人都开车,不能喝酒,只好各叫一杯柠檬红茶。

    谭斌还未开口,程睿敏已经熟练地接上“这位小姐的茶不加糖,谢谢。”

    连这样颇为矫情的习惯他都一清二楚。

    谭斌托着下巴研究他半晌,有心说句俏皮话,觉得造次,张张嘴又闭上了。

    程睿敏微笑看着她“你又想说什么?”

    于是谭斌开始问:“请问程先生,您是否出身fbi?”

    程睿敏很配合,咳嗽一声,正襟危坐地回答:“坦白地说,罗伯特?米勒局长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谭斌哗一声笑出来。这个程睿敏还真懂得游戏规则,sales多年的功底并没有丢弃。

    她勉强忍住笑,接着发问:“第二个问题,您的眼镜呢?为什么不戴了?”

    程睿敏楞一下才明白她说什么,笑笑说:“那回丢了一只隐形眼镜,来不及配,才把旧眼镜找出来。”

    另一只则在他的左眼球上呆了三天。

    他高烧昏迷的时候,没人留意这个细节。直到他清醒,左眼已经发炎,红得象只兔子。

    谭斌惋惜:“你戴眼镜挺好看的,好象谍中谍一里汤姆克鲁斯的造型。”

    程睿敏露出迷惑的神色。

    谭斌立刻补上:“我说的是missionimpossible。”

    程睿敏恍然。

    谭斌心想:假洋鬼子!

    程睿敏看着谭斌,笑容促狭“你心里一准儿在说,假洋鬼子。”

    谭斌感觉耳后一点火热顷刻蔓延开来。想起以前的扒皮会,程睿敏的双眼也似探照灯一般,照得人无处遁形。

    她端起杯子喝一口,借以掩饰窘态。

    程睿敏笑一笑,打算放过她“你的事,tony已经告诉我了,听听我的意见?”

    “嗯。”谭斌立刻提起精神。

    程睿敏喝口茶,直入主题。

    “第一,不能争,一点争的意思都不能露,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

    这个论调很奇特,一般的职场秘籍,都讲究该出手时就出手。

    谭斌有点迷惑:“为什么?”

    “有一个词,叫制衡,我想你一定明白它的意思。”

    平日看历史,满篇的尔虞我诈,让谭斌明白一件事,即使功勋卓卓,也不能一枝独秀,更不能功高震主,她点点头。

    “有人想要平衡的局面,你不能成心破坏。”

    “可是”

    “怕被抢了风头?”

    “是。”谭斌老老实实承认。

    程睿敏转过头,吧台的灯光映进眼睛,他的目光幽深难测,尽头是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他说:“cherie,永远不要低估上司的智商。无论你做什么,都有人看着。如果你觉得做了很多,却不被赏识,那是因为他有意选择看不见,你明白吗?”

    他的话,谭斌要消化一会儿才能完全明白。

    她追问:“那第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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