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怎么说的?”康德书靠着门柱不动,团起胖手拱了拱,“你可别跟我见外,我也不跟你见外。这事儿若要较真儿,我和我这傻小子跑不了一个失职失察的罪名。我可指着你见着太子妃,替我们爷儿俩美言几句呢?”
功劳再大,大不过人命。
陈宝神色复杂。
没想到,康老狗竟肯为个小太监让出到手的功劳。
又想起昨晚又哭又笑,守了他大半夜的徒弟。
天家无情,在天家当差的他们,何尝不是情义难得?
看在康老狗的良心还没肥死的份儿上,他就勉为其难帮一把。
陈宝扣上顶戴,和康德书擦身而过,“今儿这事儿,杂家承您老的情。”
他不无动容。
围观全程的小太监同样很感动,感动完很疑惑,“您既然不要功劳又有求于人,何苦哄陈总管吃咖喱?”
康德书眯起眼嘿嘿然,“我的功劳是那么好沾的?横竖那咖喱吃不死陈宝,你爷爷我啊,纯粹逗他玩儿呢?”
看在陈宝这么好逗的份儿上,他勉为其难不骂陈宝龟孙子了。
以后骂陈宝龟儿子就算了。
康德书俏皮地眨眨小眼睛。
被恶寒到的小太监嘴角狂抽。
被恶心到的念浅安也嘴角狂抽:苏速食倒苏出个十然来。这算不算善有善报?
她再次独自忧伤,在线吐槽吐得狂野且腻歪,“十然早该下台一鞠躬了,哪来的戏那么多,即对宫中动静了若指掌,又能远程指使干娘干哥哥干弟弟?”
陈宝闻言微愣。
李菲雪也微愣,本来难看的脸色忽而明媚,“安妹妹真是一针见血。依我看,那些干亲不是受十然操控,而是十然被人利用了。”
谁会利用十然害她?
念浅安一脸了然。
陈宝一头雾水,当天夜里,却和林松前后脚被请去了配殿。
次日近午,团圆年饭如期而至。
宴席摆在御花园,七皇女八皇子乐平郡王妃守母孝,十皇子受了惊吓,座中皇子只有楚延卿、尚郡王兄弟俩,四妃只剩德妃贤妃,无子嫔妃无缘坐席,桌圆人不全,冷风嗖嗖雪景皑皑,众人兴致都不高。
一因刚经历宫变,掐完群架打过攻守的万寿宫、东宫损坏不大,但挂了油布遮掩,修缮得等年后。
二因这年过的吧,死了这个死那个,实在糟心。
末座静嫔亦觉糟心。
连她都明白,押解途中的姜大都督一旦定罪,停灵皇家寺庙的姜贵妃、乐平郡王即便风光大葬也有限。
姜家,至多功过相抵。
听说,毅郡王妃已经将屋里的姜氏女提脚卖了。
就算姜姨娘生的是孙子,对儿子来说,这样的庶长子有不如没有。
静嫔脸色微白。
周皇后却目露兴味,想着昨晚小豆青找上周姑姑说的话,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念浅安、尚郡王妃之间打了个来回。
被偷瞄的念浅安只当不知,边被亲夫投食边喂食九皇女,忽见对坐尚郡王妃以帕掩口,阵阵干呕。
正和昭德帝父慈子孝的尚郡王连忙端茶递水,分心解释的语气即赧然又欣然,“郡王妃半月前刚诊出喜脉,之前月份浅不敢伸张,眼下得父皇恩典解了禁足,儿臣正要跟父皇、皇祖母、母后报喜……”
静嫔首先喜动颜色,姜姨娘的脸色却比静嫔先前更白,闻言松开一直暗暗捏着袖袋的冰凉手指,起身嗫喏着要去更衣。
她黯然离席,座中乍闻喜讯一时喧闹。
尚郡王妃受着众人恭贺,水亮双眼瞥向念浅安眉梢微挑,似得意似挑衅。
念浅安也眉梢微挑,心下不无意外,却听姜姨娘离去的方向尖叫乍起,眨眼间就见周姑姑脸色乌青,语气生硬地禀道:姜姨娘借口更衣,实则背人约见郡王府侍卫,被她当场撞破捉了个现行。
喧闹宴席刹那静得呼吸可闻。
周皇后眼底笑意一闪而过,语气却冷,“人先关进慎刑司。小三媳妇,你随我来。”
陈太后见状心头微动,翕合嘴角转瞬闭口不言,只示意陈姑姑抱上年幼懵懂的九皇女。
昭德帝深看一眼周皇后,跟着陈太后起身,“小三随朕来。”
宫中三巨头发了话,余下人等想看热闹也没得看。
徒留静嫔一人枯坐,站不起身迈不动腿,面如死灰。
被请进坤宁宫偏殿的尚郡王妃亦是一人枯坐,面色却悠然自得,听见动静循声一看,即好奇又不解,“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周皇后,也不是念浅安。
李菲雪拂落风帽,背光扬起的笑容晦暗不明,“是啊,怎么是我?”
她脚步轻移,语气清浅,“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从前,我不信这些。现在,我深信不疑。种因得果,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三皇子妃想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你看,来的是我,坐在这里的是你,你是我的善因,我却是你的恶果。”
这不是因果循环,是什么?
她矮身坐定,面带莞尔,“三皇子妃,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