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并没有太多与男性接触的经验。
她认识最深的男人是父亲,一个珍爱妻于胜过生命的男人,在妻子死后,他的灵魂也跟着沦落死亡国度。
她第二个接触比较久的男性是沐铭焱,这个小男孩几乎是她一手带大,活泼、可爱、好动,活生生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最后是沐少磊,她在三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字,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在范晶晶口中,沐少磊是个高高在上、尊贵若王子般的人物。
他拥有全天下最诱惑人心的笑容,出身名门,集富贵于一身,而难得的是,他并没有一般童蒙公子的骄奢气息,相反的,他既有礼、又诚恳。
他几乎没有缺点,几乎范晶晶说过,若真要挑沐少磊的错处,那只有一个,他太重感情,缺少成大业的庞大野心。
但那些东西范晶晶有,所以,她涸葡定自己会是沐少磊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伴侣;她可以补足沐少磊不够的地方。
只可惜那些愚蠢的大人看不清,他们因为她出身不够高贵,就硬生生拆散她和沐少磊。
范晶晶真的很不甘心。她不只一次对刘璃发誓,她一定要功成名就回来,让那些蠢货知道,出身不代表什么,能力才是一切。
到那时,她会用最强硬的手段夺回沐少磊,从此以后,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刘璃常常听着范晶晶或哭或笑地谈论沐少磊,一遍又一遍;她想,她对他应该是熟悉的,至少不会陌生。
但真正认识沐少磊后,她发觉,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中更难懂。
他也许文武双全,却很没耐心,她不只一次听见他在应付完啰嗉的客人后,躲进厕所里破口大骂。
偏他又很聪明,总能很准确地控制住几近崩溃的情绪,待麻烦解决后,再去大肆发泄。
他的嘴巴比砒霜还毒、比马桶更臭,好几次,她听着他那恶狠狠的诅咒,听得身体发寒。
所以除非必要,她总是尽量避着他,下意识觉得,惹到他将会招致比被父亲痛殴更可怕的下场。
不过至今,她还未看过他对人动手就是了。
而沐少磊也很清楚刘璃对他畏惧的程度,简直可以称为病态。因此,如非必要,他也不会主动接近她。
可今晚似乎有些特别,她一直在他的书房门口徘徊,似乎有什么事想跟他说,又下不定决心开口。
奇怪的女孩,难道他会吃人吗?他甚至没有碰过她一根头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畏惧他?
既然害怕,那就快点回去啊!沐少磊瞄一眼墙上的钟,午夜十二点整,离她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六个小时,她还不回家,到底想怎么样?
本来,在刘璃回家、而沐铭焱睡着,黑夜静静笼罩世界的这一刻,是他彻底放松身心的时候。
他喜欢处在这静凉而带点寂寥的气氛里,默默地喝点酒,望望黑暗的天空,想一想,为何他会将自己的人生搞成这步田地?
难道就因为他跟多数人都不同,不爱追求名利富贵,反而渴望爱情吗?
如果重来一遍,他会不会再度付出自己的心?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想起与范晶晶共度的快乐时光,他们从国中就认识、交往,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起意与她携手一生。
他们曾经一起做过很多事,逃课、看电影、吃饭、望海、亲吻至今每每回忆,心头总是一半甘、一半苦。
他忍不住伸手往书桌摸去,当他又因为想起范晶晶而心痛的时候,总会喝一口烈酒,体会那烧灼的液体滑入食道、烫热整个身子的感觉。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喝酒,他的身体对酒精有着莫名的排斥感。
喝酒对他与其说是一种享受,不如说是刑罚更恰当些。
而他就是需要这种痛苦,来压过思念范晶晶的心疼。
但今天可恶,他摸不到酒。
对了,因为刘璃没走,而沐铭焱又累得睡着了,为免瓜田李下之嫌,他今天刻意痹篇酒,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这该死的刘璃到底想怎么样?他都已经用时间和行为证明自己不是暴力的人,不会打小孩出气,也让她担任保母工作,付给她超过一般薪水三倍的价钱,足以支付她那酒鬼父亲的酒钱与自己的学费。
他都为她着想到这种程度了,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半夜地,在他的书房门口走过来又走过去、又走过来恐怕连神都数不清她到底在他书房门口走过几趟了,或许书房前那块地毯,已经被她踩出几个破洞也不一定。
六个小时了,三百多分钟,如果她有话想跟他说,拜托她快点进来说完、快点滚;他还能偷得几许闲暇喝上几口噁心的烈酒。
他等着,每分钟都像在地狱那么难熬。
他不敢太主动接近她,怕把她吓跑,他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应付沐铭焱那小恶魔的保母来照顾他。
刘璃和范晶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范晶晶热情豪爽、胆大包天;至于刘璃,他猜她的胆子可能连只小小蚂蚁都比不上。
可是六个小时了,那真的已经突破他的忍耐极限太多太多。
“天杀的!”他恨恨一跺脚。
门外的刘璃感觉地都动起来了。
果然,沐少磊是个非常恐怖的男人,他一发起火来,恐怕天地都要震动。
她不应该接近他的,他们应该保持着南极和北极一样的距离。
可事关她最重要的宝贝沐铭焱
“老板”想着沐铭焱,努力想着她可爱的宝贝,她那微薄得像纸一样的勇气终抬稍稍威形。
“有事进来说。”他很努力温和自己的语调了,尽管那听起来还是有一些些紧绷。
“是。”她很紧张,抖着双脚走进他的书房。
原先,她以为恶魔住的地方一定会像地狱一样恐怖,但真正进来一看还好嘛!纯白与鹅黄双色调的布置,让整个房间充满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的书房收拾得很干净。一面墙上钉着一座大大的书柜,里头摆满各式各样的书,混杂着商业、文学、政治就连小说和漫画都有。
书桌上堆着一大迭育儿丛书,还有什么儿童心理学的,看来他是很努力要去做一个合格的爸爸。
对他的想法有了一点点改观,想来“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是对的。再恶劣的男人,面对至亲的儿子,还是会想尽办法去教育、保护他。
那么,她找他谈沐铭焱的事,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她终于进来了。沐少磊也不催她,极力积存他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耐性,等待她鼓足勇气发言。
幸好她这回没考虑太久,否则沐少磊怀疑自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满腹不耐憋死的倒霉鬼。
“老板。”她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想跟你讨论几个有关小焱的教育问题。”
“你说。”他让她坐下。
但她还是习惯站着,面对沐少磊,一个拥有绝大力量的成年男性,她自幼承受暴力的心灵是很难真正放松的。
不过她已经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虽然主因是沐铭焱给她的勇气,但真正认真去注视沐少磊,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恐怖,虽然也不和善啦!可她确实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悲伤无助的情绪。
看着这张跟沐铭焱有三分相像的面孔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有一瞬间,她起了想要保护他的念头。
但她很快摇头甩掉它。开玩笑,凭他的力量,他不吃掉她就偷笑了,还需要她保护吗?
她八成是脑子坏了,还是赶紧说完来意,走人去也。
“老板,你昨天跟小焱一起洗澡是不是?”她问。
“父亲带儿子一起洗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她该不会怀疑他有恋童癖吧?那真是太污辱他了。
“我没有质疑老板的意思。只是,小焱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全身赤裸的男性,他觉得很好奇,于是对我提了几个问题。”
噢!小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这玩意儿他在好几本儿童心理学里都读过,五、六岁的小孩子最爱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天为什么是蓝的?彩虹怎么会有七种颜色?飞机是如何在天空飞的
没问题。打发现自己多出一个儿子后,沐少磊就很认真地研究起育儿书籍,他现在堪称儿童心理学家,刘璃有任何问题,尽管放马过来,他一一接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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