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如涓涓细流,笼罩在许仙头顶上,黑气渐渐蛰伏下去,紧紧包裹许仙心脏的蔓藤却仍旧缓缓蠕动。
窗外,天空风云巨变,门窗被大风刮得咯吱作响。
许仙青筋鼓起,冷汗如雨,眉头剧烈震动,显然遭受巨大的痛苦。
寺外有声音喊道:“白素贞求见法海大师……”
许仙猛地睁开了眼睛。
法海道:“她来了,你是否要见她一面?”
许仙摇摇头,强忍心痛道:“此刻魔气难以抑制,我若痴心一动,心魔必然猖獗。素贞深明大义,你说明情由,让她走吧。”
法海手敲木鱼,一声轻叹,“她不会走的。你不能面对的事,贫僧同样为难。”
许仙眉间耸动,却硬逼着自己不睁眼。
山门紧闭,白素贞立于门前。
白素贞苦苦哀求道:“大师!官人自建保和堂以来,从来都只救人,从未害过一人。求大师开恩,放过官人。”
寺门依旧紧闭,毫无声息。
“若临安容不下我与官人,我愿与官人远走峨嵋!大师,请放过我官人!”
山风吹动白素贞长发和裙裾,金山寺钟声不绝,念经声远远传来。
“若大师不答应,素贞便长跪不起!”言罢,白素贞在寺门外跪了下来。
法海收回结印的双手道:“你真的不见她吗?”
许仙忍不住睁眼,眼中复杂难辨,他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法海了然,叹息起身,往寺门处走去。
法海身后,许仙整了整袖子,遮住了手背上可怖的纹路。
寺门渐渐开启,法海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白素贞露出了惊喜之色。
法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回吧。”
白素贞神态坚决道:“素贞绝不会丢下官人独自离开。”
法海叹道:“此处乃佛门清静之地,这里只有僧人,没有官人。还望施主不要强人所难。”
白素贞跪着,眼神锐利地盯着法海道:“菩萨也无权拆散恩爱夫妻,大师为何不肯让官人见我。官人是不是妖你还不清楚吗?大师要杀要剐,请冲我来,素贞没有半句怨言。但我官人是无辜的,求大师放了他!”
白素贞朝着法海不停地磕头,她额上隐隐有血迹透出。
法海不忍再看,别过了头,“人妖本就殊途,施主何不学着放下?你还是走吧。贫僧会保他周全。”
法海转身就要离开,白素贞抬起头,目光坚定道:“与其求你保全,不如我带他远走避祸。”
“他不会跟你走的。”
“那我也要亲自见他一面。”白素贞冷笑一声,手握长剑,飞身往寺门冲去。
法海挺身拦截,两人缠斗起来,白素贞被金刚止孽锁牵制,表情痛苦却毫不手软。
法海处处留手,一时左支右绌。
寺门嘎吱嘎吱地再次被推开。
白素贞手下一顿,法海闪身避过。寺门内,许仙走了出来,他一袭僧衣僧帽,面容平静地看着白素贞。
许仙双手合十,掩饰着手背上纵横斑斓的鳞片,“阿弥陀佛……”
“官人……”白素贞痴痴地看着许仙,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许仙定了定神,沉声道:“施主,贫僧法号绝尘,早已自红尘解脱。这世上,再无许仙。”
白素贞长剑落地,上前握住许仙的双手,“官人,是不是他们逼你?跟我回家,我……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许仙静静地闭眼,双手一动,挥脱白素贞的手。
“无人逼我,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与施主今生缘尽,施主还是放下前尘,请回吧。”
白素贞瞪大眼睛看着他,失声道:“我不相信,你说过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的!你答应过还要陪我中秋赏月的!”
“阿弥陀佛,前尘往事不过过眼烟云,施主何苦念念不忘?”
白素贞看着面无表情的许仙,踉跄着退后一步,“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信!他们为何说你是妖?官人,你想瞒着我做什么?”
许仙叹了口气道:“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我想说的。我厌倦了与妖为伍的生活,不想整日被人指着鼻子骂是妖孽,也不想家人因此受累。若你还顾念往日情分,请放过我吧。佛门重地,还请施主顾忌身份,不要再徘徊逗留。”
许仙狠心一口气说完,转身走入寺门。
“官人!”
许仙身形一颤,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寺门在白素贞面前轰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