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她调皮地说:“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泡可可呢?你泡的可可最好喝了!让客人待在客厅里乾坐,实在是有失待客之道!”
宏文给了商勤一个“我的天啊”的眼神,对方回了他一个“我了解”的眼色。宏文咕哝道:“女暴君不是?天知道我怎么受得了她!”他故作委屈地拐进厨房里去了。
商勤沈吟地看着她。“他说得没错,你是应该多学点女子防身术的。”他走过去把宏文翻看了一半的书拿了起来,很快地翻了一遍。“这书写得不坏,”他说:“不过某些地方可以稍加修改,会来得更容易一些,也更有效一些。来,夜光,我示范给你看。”
“赫,谢啦!我今天已经受够这个玩意儿了!”
“啧啧啧啧,你太教我失望了!”他不以为然地摇著头:“我还以为你从不拒绝挑战的呢?”
“那证明你对我了解得太少了!”
“别这样嘛,花不了一分锺的。”他哄道,对著她露出了异常迷人的笑容。
“真的?”
“骗人的是小狈。”
“那好吧。”她不大情愿地说:“你要我怎么做?”
“这样,我刚刚把你踢倒在地上”
“你确定你只想把我踢在地上,而不是把我踢下楼去吗?”
他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然后我要扑上前去叉住你的脖子,”
“天哪!”夜光翻翻眼睛:“我的生活多么刺激啊!”她乖乖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嘀咕不休:“喂,轻一点啊!我今天才从楼梯上跌下去过!”
他的身子凑近了她,而她的每一根神经都鲜明地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动,而他的话几乎是全无意义地流过了她的耳边:“现在,当我这样做的时候,用你的掌沿劈下来,然后”
她试著将注意力集中在他所说的话上头,可是不知怎的,她所有的演出全都走了样。她徒劳无功地和他扭成一堆,根本挣他不开。她整个人仰躺在地上,仰视著他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察觉到他结实的身躯正压在自己身上。突来的羞意染红了她的双颊,而他的眼色变深了。有那么一会子,他们谁也没有动,而后他口中吐出一声既似呻吟,又似叹息的低喃:“夜光”
他的头低了下来,深深地吻住了她。
宏文端著茶盘走进客厅,然后匆匆退了出去,重新踩著沈重的脚步走了进来,一面还高声宣布:“可可泡好了!”地上料缠的两个人儿急忙分开。夜光喘息著抬起头来,她的脸颊仍然因为方才的运动而嫣红,她的神智仍因方才的亲吻而昏眩:“喔宏文,商勤方才正在教我另一种挣脱抱持的方法。”
“确实与众不同。”他摆著一张扑克脸:“哪天我和信芬也来试试。”他一面说,一面把茶盘放在桌上。
夜光狠狈地爬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整整自己衣衫,一双眼睛不知道要看向什么地方才好。但是那两个大男生显然没有半点尴尬之意。宏文轻松自在地将可可递了过来。要不了多久,他就已经用他幽默的谈吐把气氛弄得十分融洽了。商勤脸上严峻的表情不可复见,他们聊得十分开心。他和宏文显然处得相当的好,使得夜光十分欢快。
将近十点的时候,宏文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我不行了,要去睡了。”他站起身来:“这里留给你们收拾好吧?我明早还要去学校上课。”
“没问题。”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他保证。商勤加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张宏文。”
“彼此彼此。”宏文笑着离开客厅,关上他自己房门。商勤帮著夜光收拾杯子,一起拿到厨房里去。
“他真的很喜欢你,嗯?而你也喜欢他。”他深思地说。
“当然哪,”夜光不明所以的看他:“我们是朋友嘛!”她扭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杯子。
她不知道,商勤抿著嘴想:她不知道,在我母亲一生之中,从来就不曾喜欢过谁,从来不曾真的有过什么朋友,更不用说有谁来喜欢她了。她追逐的是肉体的交欢,偷情的刺激,以及旁人惊艳的眼光,却从来不是感情上的付出与收回,从来不是这种温馨的友情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突然问。
“啊,”她抬起头来想了一想:“差不多是半年吧。”
“这么说,他很了解你罗?”
“我想是吧。”她沈吟著道:“我们蛮亲近的,也常常在一起聊天,分享彼此的想法和心事。他是那种我一直想要、却一直没能拥有的哥哥。但我就算有一个嫡亲的哥哥,恐怕也不会有宏文这样好。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实在是很奇怪的。你说呢?”
“是很奇怪。”他承认:“我一直无法想像,和一个异性成为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是说你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朋友?”
“嗳。”他点头:“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我姨妈了。她非常特别。你会喜欢她的,夜光。”
能让傅商勤这样的人对她五体投地,赞誉备至,这位秦老太太一定有她不同凡响的地方。“我想我会喜欢她的。”她深思地说。
他向她移进了一步,取饼她手上洗净的杯子放在碗架里。他的体温近得可以感觉得到,而他的双手在她手臂上紧了一紧。夜光回过头来看他,见到他眼中深沈而专注的渴求。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和我回旅馆去,夜光。”他的声音有些黯哑:“宏文在家,你不需要担心孩子们。”
他突如其来的要求使她昏眩。“我我不能!”她本能地拒绝了,却几乎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眼光具有催眠作用,在她心底激出了前所未有的波澜;然而然而
“和我回去吧,夜光。”他哑著声音道:“我想将你拥在怀里,我想看看全部的你。我想要全部的你!而且我知道我吸引你!我吻你的时候,清楚分明地感觉到了你的反应!”夜光颤抖了一下。他是吸引她,她对自己承认:他是唤起了她以前不曾有过的、肉体的需求;可是男女之间所应有的东西不止于此,而她对自己要求的东西也不止于此!“我不能,商勤,你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她试著和他讲理:“我们不是情人,我们没有结婚。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和你到旅馆去开房间呢?这太”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因为受到拒绝而发怒了:“你以前就做过!”
在他们方才所分享的一切之后,这句话听在耳中份外教人觉得残酷。“别又来了!”夜光警告,拚命将自己脾气压了下去;否则的话,她真会拿杯子砸他的头。
他握紧了拳头,而后以一种较为平静的口吻说:“我明天要回台北去,”
“不!”夜光惊叫,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商勤急急地握住了她的肩头,神色因她明显的震惊而变得温柔了:“只是回去几天而已,夜光,公司里有事要我回去处理。不会太久的。”感觉到她明显地松驰了下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将她拉近了一些,将下巴轻轻地靠在她柔软如丝的黑发上:“帮我个忙行吗,夜光?”
“嗳。”她想也不想地说。
“星期五那天,找个保姆来照顾双胞胎,放自己一天假。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会在上班以前送你回来的。”
她的眼睛发亮了。“真的吗?你要带我出去玩?一整天?”
她看起来像个第一次吃到冰淇淋的孩子!商勤爱怜地笑了:“是的,一整天。随便你爱去那里,爱做什么。”
“我要去西子湾!我好久没看到海了!我还要去看旧城门,还有领事馆的遗址!”她美丽的眼睛闪闪发亮:“你说的哦?你不会黄牛哦?谢谢,商勤,我一直想去西子湾,我”她停了下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怎么啦?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温柔地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实在与众不同。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他想起自己以前偶有需要时接近的那些女人成熟的、世故的、精擅爱情游戏的规则的女人。
“是罗!一点也不刺激,一点也不浪漫,生活里只有奶瓶和尿布的女孩!”她调皮地皱起鼻子来,对著他笑了一笑:“你知道,并不是每天都有高大英俊的美男子要带我出去玩的!”
“这个高大英俊的美男子可不止是想带你出去玩一天而已!”他坏坏地笑着,然后看了看表:“我该走了。”
“呃”夜光有些不舍:“那再见了。”
他深沈的眼色在她脸上流连了半晌,然后低下头来,很快地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晚安,夜光。”
“晚安。”她轻轻地说:“开车要小心,嗯?我们星期五见罗。”
即使是她敏锐的直觉也无法了解,他用了多少自制力才得以走出厨房,替自己拉开了客厅的门。“星期五见。”他简单地说,而后转身走掉了。
夜光呆呆地关上了门,慢慢地走回厨房去。厨房既小且旧:水笼头已经开始漏水,窗帘已经褪色;地板上的塑胶砖已经有几处掀起,而她和宏文刚搬进来时花了一个下午重新漆过的墙壁上头,又已浮出了许多水斑。然而今晚过后,这间厨房对她而言已经不再一样了。只因为这里加入了傅商勤与她共处的记忆。
她其实还不是十分了解他,夜光沈思地想着,慢慢走回自己房里去,一路顺手关了厨房和客厅的灯。他今年多大年纪了?他的父母都还健在吗?除了他姨妈以外,他还有其他的亲戚吗?然而这外在的情况,和他所显露的内心世界比较起来,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但是,就算她了解他甚于世界的其余任何女子,又能怎么样呢?他和她仍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住在台湾的另一头,离她有两百六十几公里之遥;而他只是奉他姨妈之命前来帮助她的。他迟早得回他自己的世界去而且他回去的日子必然快了。一旦回去,他只怕很快就会将她给忘了吧?忘了这个在酒廊驻唱的歌手,以及她“因失足而生下”的两个小孩。是的“因失足而生下”的两个小孩。一直到现在,他仍然以为双胞胎是她的亲生骨肉。夜光苦涩地对自己笑了一笑,关掉了房里的电灯。睡吧,这一切根本是无解的。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