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齐欧梵的爽朗一笑。
“结论呢?”他把车子转入一条林间的小路,这条小路似乎正绕着文化大学蜿蜒而上。
“正邪难分。”这隐匿林中的无灯山径,路的尽头转弯处又是另一条小路的开端。“而我则是福祸难卜。”
“怕我非礼你?”他脸上的笑颜更深了。
伊琳不敢再答腔,原只是一句玩笑话,万一惹来横祸岂非太不值得了。
齐欧梵转头漫不经心地睇了她一眼,又重新将视线摆回正前方,故作思虑的说:“车子里面空间过于狭窄,不适合做ài,所以呢”
她把整颗心都捧上了喉咙底,戒慎恐惧的望着他。
“我这人对于场地的选择是非常挑剔的。”说着说着车子已穿出树林,在一块了无人迹的平台空地上停了下来。
伊琳从车内望出,台北的万盏华灯在山脚下交织成亮闪闪的灯海,辽阔、璀璨、辉煌且迷离。
“我们下车看看夜景好吗?”他语调温柔地邀约。
车里过于狭窄,这儿够宽敞了吧?
伊琳非常小人的揣想着他可能的图谋,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我困了,我想”她一句话未竟,齐欧梵已来到她这边,帮她拉开车门,把手伸向赖在车内,不敢以身试险的她。
他那很绅士的举动令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点,尴尬之余只好把手递给他。
“今晚夜色不错,应该会有很多人上山来才对。”为防万一她仍暗示他,千万别轻举妄动,否则她可是会叫的。
“这地方从来没人来过。”他笑着往平台上躺下,无限写意的远望乌云尽褪后的天际星辰。
她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心口,这会跳得更厉害了。“你是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齐欧梵微怔地偏过头盯住她的脸,浓黑的眉毛轻蹙了蹙。
“坐下。”他低声命令着。“闭上眼睛,你可以听到风在空中呢喃。”
有吗?除了自己的心儿卜通卜通跳,她啥也听不到。
不过这男人板起面孔吼人,还挺有威严的,伊琳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踌躇了会儿,还是乖乖坐了下来,但却还是不敢把眼睛闭起来。
她一头乌黑水亮的长发,在不太分明的夜色里仍然透着晶灿的光泽,随着不时拂掠而来的凉风,飘至他的鼻间唇瓣,搔扰他的嗅觉。
“你很少上阳明山?”
“赏夜景?”她苦笑着摇摇头。“我是蚂蚁来投胎的,每天忙着寻觅三餐温饱都来不及了,哪还有这闲情逸致。”
“那么今晚呢!”
“今晚是被我同学赶鸭子上架。”她觉得没必要跟着陌生人谈太多,一句话说完,就把嘴巴给紧抿着。
“所以你们是误闯我的私人禁地?”
什么意思?伊琳花了五秒钟猜测他的弦外之音。
“嘿!你不会以为我见义勇为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说到这里,她霍地跳了起来。
“又开始滥用你的联想力了?”齐欧梵伸出长臂,硬是将她给按回原位。“你我之前本不认识,有什么理由你要为我上山来?我指的是你的同学。”
“你认识李怡安?”
“她叫李怡安?”他皱了下鼻子。“我想我见过她,只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噢?伊琳并不感到惊讶,李怡安喜欢搞派对,邀的都是有
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和千金大小姐,在台北,说不定半数以上的富家男女都认得她。
“怎么不说话了?”
“想回去了,明天一早我还得到几家公司面试。”想到李怡安的那个提议,她就觉得心情沉重。
“什么样的公司?”见她脸色突地一变,他忙解释“纯粹出于关心。”
“免了吧。就如你刚才所说的,我们既然不认识,最好怎么聚就怎么散。”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同情已经足够淹死她了。人要活得有骨气有严,她不需要这些!
齐欧梵抿着薄唇,沉凝地点点头,重新将车子开上马路,朝山下驶去。
车子行经过热闹的士林夜市,伊琳指示他开往南港旧市场。
“这里就行了。”车子才刚靠边,她就迫不及待跳下去。“谢谢你。”连再见都没说。
齐欧梵见她快速穿过马路,走向对面的骑楼,只一下下的工夫便消失在熙攘的人潮中,心底不觉一阵帐然。
“太乙企业,就是这里了。”伊琳按着李怡安抄给她的地址,一路找到这栋位于东区忠孝东路上的企业大楼。
坐上电梯来到十一楼,总机小姐一听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就将他带到门口横牌上写着“人事经理”的办公室前。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总机小姐指着门口的椅子,示意她稍作等侯,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雨伞,放至大门外一个绿色桶子。
半个小时候,人事部经理的秘书终于出来叫伊琳进去。
“请长话短说,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这间办公室相当的宽敞、明亮,正埋首在办公桌前的是一名四十来岁中年男子。
他头也不抬的说道:“先坐一下。”
这一坐又坐了二十多分,把她的耐性都快磨光了,这名主掌人事大权的沈经理才赫地抬起头来。
“沈伊琳?”他自顾自地点点头,沉吟了下才说:“你会做什么?”
“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份工作,我什么都肯做。”伊琳不在乎是不是能人选为太乙企业的少奶奶,她首要解决的是马上要面临饿肚子的重大民生问题。
“也就是说,你没有一技之长?”他脸色往下沉了一些,低头瞟了眼她的履历表。“社会系毕业?社会系都学些什么?”
实在是碍于形势所逼,伊琳好脾气的向他解释自己还有其他的经验,才能也不错,学习精神更是好得没话说,最后递出李怡安昨天塞给她的介绍信。
他看了介绍信又考虑了大半天,总算面有难色的作了决定。“总机下个月离职,你就先过去顶她的缺吧。”
“总机?!”伊琳以为自己听错了。
“嫌职位太低?”他拨了拨已经秃到地中海的头发,目光从两片眼镜里投射过来。
“不,不是,我只是从来没做过,所以怕、怕不能胜任。”哎,英雌不怕出身低,看来她也只有先做再说了。
“如果连总机都做不好,那你就没有资格担任太乙企业里的任何职务。”沈经理就这样作了结论,并随即要秘书带伊琳到总机那熟悉环境。
“别难过。”总机张秀梅是个很和善的女孩,她拍拍伊琳的肩。“只要你够认真,小卒仔也可以出头天。”
她的笑容和鼓励,让伊琳原本糟透了的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
“有没有带身份证和印章?”张秀梅问。
她愕然的问:“今天就要开始上班?”
“明天也可以,不过,可以先办理报到,公司会预支半个月新资给你。”这是公司新近才实施的德政,以前可没这么好康的事。
伊琳正愁房租没着落,当下便赶紧拿着证件准备赶往人事部门,怎知才一转身就听到里边的办公室传来大声的呼叫。
“张小姐,快,去把大门关上,锁起来!”
她朝半启的办公室门望去,是那个青面孔的沈经理,但见他神情紧张,眉头搅得死紧,想必发生了天大地大的事。
“怎么啦?”张秀梅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伊琳却已一个箭步冲到前头,将玻璃门给拉上。
沈经理在此时亦已冲到她身旁,嘉许地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沈经理,发生什么事啦?”
张秀梅才刚问完,就见玻璃门外的两座电梯门打开,像鲨鱼的大嘴巴一样,倾刻吐出二、三十个男男女女,有的手持照相机,有的拿着麦克风,吵吵嚷嚷的大喊着“我们要见齐政民。”
“齐政民是谁?”伊琳小声地问。
“就是咱们老董嘛。”张秀梅觉得她实在有点白目,想要拿人家的薪水,居然敢不知道大老板是何方神圣。
此时,公关室主任亦赶来。
他调整了一下领带,清了清喉咙,才慢条斯理的打开玻璃门,向那群状似豺狼虎豹的先生小姐们说:“关于齐先生的事,本公司一概不如,我们董事长也没有办法代他回答任何问题。”
“但是贵公司的季小姐指证历历,说你们少东对她始乱终弃,有没有这回事?”
“至少请他本人出来澄清—下嘛。”
闻言,伊琳才明白,门外这票来势汹汹的男女,竟是各大媒体的记者。
而他们口里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说不定就是李怡安要她想尽办法委身下嫁的齐家少东?
“我说过了,齐先生并不在我们公司任职。”公关主任难以招架地扶了扶镜框,汗水无声地从他额际顺淌而下。“请各位先生小姐先行离去,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们的员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请勿擅闯。”
那些记者才不理他,卯足劲的就是要往里冲。现在连里边楼上楼下的员工也都纷纷赶过来一探究竟,整间办公大楼乱成一团。
不想瞠浑水的伊琳,连忙躲到人群后头。
“嘿,你怎么在这?”
咦?声音好熟?她孤疑的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