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度激动的情绪“我没有为了你而放弃什么,我已经用我的镜头记录下了战争最真实的画面,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看下去。老鼠戏弄了猫,猫来捉老鼠,现在猫扑了过来,我已经将我要的那一瞬间记录下来,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来看猫如何致老鼠于死地。我是战地记者,不是普通的新闻记者,我知道何时该走,何时该留。我不会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就像我不会为了事业而放弃爱你都是一样的道理。”
可以吗?终于可以回家了吗?
希踪睁大眼睛,想在他银蓝色的眼眸中找到答案。“那咱们你、我和覃喆回家?”
“回家!”
“等等!”希踪突然想起了什么。
驭鹰柔和而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了?”
“我们不能回家,我已经答应了主任要直接飞去广州,去中山大学附属医院的隔离病区采访非典型性肺炎,我们我暂时还回不了家。”
驭鹰深吸一口气,放松;再吸气,再放松;再吸气,爆发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回家!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家,否则我将覃喆从飞机上丢下去,你信不信?覃希踪!”
不信!当然不信!
要不然这时候,驭鹰也不会将车开往约旦与伊拉克交界的边境了。希踪和覃喆是不会开车的,自然坐在他的车上;另外两辆车交给寻寻和阿曼负责,阿曼还大嚷着他这是拆鸳鸯这词他也是最近才跟希踪学会的。
三个人分在三辆车上,只得用对讲机通话,阿曼冒出的第一句话就让驭鹰气得吐血。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居然为了女人,这么快就从子弹、炮火中抽身。切
“阿曼,你信不信我揍你?揍到你当不了男人!”
寻寻适时地插话进来,以免发生汽车相撞事件。“老大是个疼老婆的男人,当然是百依百顺,哪像某人。比较起来,我才发觉自己也许选错对象了,回中国以后我要找个好男人,不知道希踪能不能帮忙介绍。”她故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希踪啊!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有事要拜托你!”
阿曼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听上去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可是他喊出的名字却已经出卖他不平衡的心理。
“zemzem,男人是禁不起威胁的。”
“你现在的口气好像也在威胁我吧!”
一对小情侣拿着对讲机打情骂俏,驭鹰干脆关上对讲机,咳了一声却又冷着一张脸跟某人赌气快点来关心我啊!我在生气,希踪你难道没发觉吗?
发觉了!但是新闻报道有教,遇到干咳、高热的病人,切勿靠近,最好保持一定距离,让空气通风,降低空间内的病毒成分。然后赶紧打电话找“非典”控制中心,把他带去隔离。
还是小孩子比较好心,覃喆乖巧地扯了扯驭鹰的袖口,用阿拉伯语问他:“叔叔,你不开心?”
叔叔虽然看起来冷淡了一些,但其实很好心的,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叔叔的。叔叔说现在在伊拉克境内买不到孩子的衣服,就拿他自己的衬衫给他穿,叔叔的衬衫真的很大,卷了好几道还是长了许多。阿曼叔叔说,叔叔给他的这件衬衫很贵很贵,是国际上一个很著名的导演送给叔叔的。覃喆也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像叔叔一样长得高高大大,成为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叔叔,你在生气?”覃喆以为驭鹰不希望希踪收养自己,他以为是自己的出现让叔叔不开心。
人家小孩子都如此关心他的心情了,驭鹰不好意思再僵持下去“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到了安曼以后订飞往哪里的机票才好。”后半句直接是用中文说的,希踪你还不来关心我?
苞他磨了一整个晚上,这个小气巴巴的男人居然还是不松口,希踪翻了一个白眼。“不是说了嘛!你带覃喆回家,我直接飞去广州。”
“你休想,你休想把我甩下,一个人飞去广州。”驭鹰的表情简直要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你的免疫系统本来就不够强壮,连续几次旅途的奔波,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辛苦,万一被传染上这种疾病,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病是会死人的,它比战争更可怕,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你要抛下我,独自奔到第一线吗?”
“可这是我的工作啊!”天啊!又要绕回到昨晚的话题,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驭鹰,当初你明知道来到伊拉克作战地采访是在拿生命换回镜头中最真实、最触人心扉,也是最残酷的画面,你为什么还要丢下我来到这片黄沙血海之中?”
“我”
她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要他听她的决定:“这是你的工作,这是你的羽翼,褪下了它,驭鹰也不再是鹰。做不了自己,给出的爱也是苍白。这次伊拉克之行,我真的看到了你的灵魂。所以我不再阻拦,只想陪你一起飞翔。你呢?你愿意放开我,让我这只小菜鸟学会飞翔吗?”
“即使代价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摔得头破血流?”他的语气蕴涵太多的不忍,因为她是他用生命来爱的人。
看着他开车的背影,看着反光镜里那张气黑了的脸。希踪依稀看到了一个多月以前的自己,原来你可以不顾安危,拿命去寻找自己的灵魂,而爱你的人却不忍心看到你从他的眼前走开,可能再也回不来。
有没有一个办法能够两全其美呢?“驭鹰,你说!你说你想怎么办?现在我的同事正飞往广州等我,我是一个记者,虽然我不是像你这样的战地记者、灾难记者,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带我一起进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不同意?没关系,驭鹰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你不答应也行,我不是战地记者、灾难记者吗?中国这次爆发的非典型性肺炎也可以说就是一场战争,以我这个国际顶级战地记者的身份完全可以进入病区采访,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去。你可想清楚了,到时候在病房里见到我,是装作不认识我,擦身而过,还是微笑着跟我打招呼:‘嘿!好巧!老公,你也在这儿?’”
他真是越来越幽默了,连这种笑话都能说出口。就算要答应他,覃喆怎么办?希踪犹豫难决。
“妈妈,一起去。”覃喆突然冒出的几个生涩的中文字吓到了希踪,他能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吗?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覃喆,要知道非典型性肺炎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如果你不小心被感染到,有百分之四的可能会死掉的。你还小,不能跟我们去冒这个险。”他们俩不当父子都可惜,同样拥有倔强男人心。
见希踪仍是下不了决心,覃喆突然用阿拉伯语大叫起来,听到他的话,驭鹰可是乐得不行,他原封不动地将那些话再翻译给希踪听。
“他说,你说过不会丢下他不管,你在爽约。我也记得,你曾说过你不要做驭鹰的人,你要做陪鹰一起飞翔的人,你也在爽约啊!”这下可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缠上她了,这是不是就叫上阵父子兵?“好好好!我投降,一切按你们的意思办。但是,覃喆不可以进入病区,你只能在外围等着我们。”
覃喆与驭鹰相视一笑,同时做了个“ok”的手势,真有默契!
旅途刚刚开始,身后依稀传来炮火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开战了。覃喆拿起驭鹰放在车座上的相机,随手把玩着。希踪心一惊,驭鹰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相机和摄像器材,她生怕他冲孩子发火,正要出手阻拦,却看见覃喆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我要留下家的样子。”
覃喆的阿拉伯语只有驭鹰能听懂,他默默无语地开着车,依稀看到了二十年前跟随义父进入战区的自己。
或许,有个儿子也不错。
等他们到达安曼,辗转上了飞机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坐在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的蓝天、白云,覃喆用阿拉伯语问驭鹰:“我们要回家吗?”
“不!我们先去中国广州,那是个很美的城市,有很多鲜花,还有美味的粤菜。希踪在那里有工作,等她结束了那里的工作之后,我们就回家。”
嗯!回家的第一件事是去民政局,干什么?结婚啊!
覃喆不在乎,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在他看来,有妈妈和叔叔的地方就是家叔叔?这个称呼有点奇怪。
“好,咱们陪妈妈去工作,然后回家。我们一起回家,爸爸。”
最后两个字是用中文说出来的,希踪看到驭鹰傻傻的表情差点绝倒。突然当爸爸不习惯吧!为什么他的表情好像是吃了大便?
驭鹰不自在地望向窗外,手指握着颈项上的星型链坠,或许回家以后该重新拍一组大头贴,再重新贴起来,因为他有了个全新的、完整的家。
对着白云,他喃喃自语:“回家我们一起回家”他的唇角分明带着笑意,骗不了人。
家!有爱的地方就有家。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天涯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