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越过重重山巅,一片汪洋的对岸。
灯火辉煌的商业大楼中,挑灯夜战的人埋在比人还高的卷宗里面,手提电脑的冷光闪烁个不停。
“叫你帮我办的手机下来了没?”贺潠东闻到咖啡的味道,拿起来喝了一口。这个秘书办事很有效率,泡的咖啡也不难喝。
穿着套装的窈窕身形站在办公桌前,努力想给上司好印象的秘书咬着字正腔圆的北京话“我已经吩咐人去办,明早就可以下来。”
“嗯。”都怪他粗心,手机掉在机场,之前也没想过会这么匆促的跟碧纱分开,更扯的是后来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记得要记她家的电话号码,转机时打了越洋电话到电信局去查号,居然给他说私人电话不可告知,无法为他服务,害他一股气憋在心里,从香港到上海都舒坦不起来。
来到上海的公司,忙到连好好吃顿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还要满心歉疚冷落了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儿。
两边煎熬的滋味不好受。
“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下班。”
“是。”秘书收回恋恋目光,抬头挺胸,希望老板的眼光能多留些在她身上。
可惜,她还是失望。
偌大的办公室恢复清静,就连空调的声音也微不可闻。
贺潠东捏了捏太阳穴,瘫坐在真皮椅上。
不记得自己忙了几天,来到这儿一投入工作,只有天昏地暗可以形容,回到临时住所只能倒头就睡。
别说黄浦江的夜景了,他连楼下的餐厅也没时间去,真要找出一个地方来,大概只有公司的洗手间还比较常获得他的青睐。
走到落地强化玻璃窗前,美景扑来。
二十岁以前他的生活掌握在父母亲手上,二十岁以后,他让自己困在事业里,他究竟想要活出怎样的人生?
他很想念跟碧纱在一起的日子,即便台湾的公司赚不到什么钱,呵呵,因为他的不用心造就那样不赚钱的公司,只是起码维持着公司不要倒闭,幸好也不曾听柳跟良辛抱怨过什么。
他们跟他都是一路人。
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对钱财没有太多的野心。
可是,人活着,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就像现在的他。
碧纱,碧纱,他的小纱纱
她会谅解他的出走吗?
极目望去,裹着白雾的天空又深又浓,像他说不出心情的心。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茫然跟彷徨
碧纱站在这幢商业大楼对面的人行道上很久了,久得都要以为自己变成了行道树。
上海真美,灯火如诗歌,游人如织,可是,她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那些景色。
时间过得真快,她不知道今晚居然是圣诞夜。
让人眼花撩乱的橱窗,彩带、雪人、双双对对的情人低喁,中国人也越来越洋化了,寻一个名目,同乐同欢,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大冷天的,情人相拥是何等温暖的事情
翠了本来要陪她一起过来,谁知道一下飞机,就受了风寒,王榭只能留在饭店陪她。
搭飞机这么现代化的事对一只情深意重的鬼来说,非常不容易。
她白着脸上机,又一路苍白着脸,连碧纱看了都不忍。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得到。”本来就是她自己的感情路,没必要拖着谁。
然而她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整幢商业大楼是关闭的,密密麻麻的窗户少有灯光,更何况她也无从知道贺潠东的公司在哪一个楼层。
这样的节庆日,大家欢乐都来不及了,谁会彻夜加班?
但是,她管不住自己飞到他身边的心。虽然不能见面,起码距离又拉近了。
冷着麻木的脸跟身体,很晚了,碧纱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饭店。
“见到人了吗?”王榭心疼的端来热牛奶。
她摇头。“翠了有没有好一点?”拿下围巾,长长的呼了口气。
想不到上海的冬天这么冷。
“我帮她买了葯吃,睡了。”王榭抚着膝坐下,双眼真挚的望着女儿。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们。”碧纱感到身体有点累,更多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纱纱,你是爸爸唯一的宝贝,我希望看见你得到幸福,这点累不算什么。”她为之哽咽。
“今天你也够累了,明天我陪你去。”飞过千山万水,面对失望挫折,他希望碧纱不要灰心。
“嗯,我是需要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我还要去,不过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的战斗力不是只有这些,为了她的爱情冒险,她豁出去了。
王榭微笑。
他就知道,他养出来的孩子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
碧纱的乐观连续受到了挫折。
第二天她才知道多数的公司在圣诞节是不上班的,也就是说,今天,她根本别想见到贺潠东。
于是,她在饭店打了通电话给柳,拿到上海公司的电话号码。
她拨了那通名为内线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亲爱的客户您好,现在是下班时间,本公司所有的人员不克招待,请于上班时再来电,谢谢您的合作。”
话筒落回机座。
把头埋在电话上面,碧纱慢慢的闭上眼。
好难。
要见一个人这么难,难如登天。
愁肠纠结,思绪千回。
睁眼到天亮。
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熊猫眼,她搭着摇摆不定的公车,第三度来到商业大楼楼下。
这条路的风景,居然慢慢变得熟悉。
“你好,我想见你们经理。”
“请问小姐有预约吗?”柜台小姐美丽可人,上海姑娘一个比一个俏丽。
“没有。”
“这样不行唷,我们经理不随便见人的。”
“请你告诉他我从台湾来的,我一定要见他!”近在咫尺却有远在天涯的感觉,怎生受
“好吧,我给你通报,请稍待。”对方客气十足。
确定她真的拨电话去询问,碧纱悄悄退到一旁。一个柜台小姐负责了整个公司的往来客户,当然啦,忙碌可想而知。
她等。
像她这样的小人物,自然非经过这关不可,不越过重重关卡,怎么也见不到想见的人。
几分钟后总算有人把她领到会客室。
“我们经理正在跟其他同仁开会,请在这边稍候。”
稍待、稍候、稍等几乎都是这些名词。
所谓的会客室很简陋,冷风会从某个角度灌进来。
她在会客室坐了很久,一分一秒都觉得难挨,老旧的时钟爬得比蜗牛还要慢,直到屁股发麻。
她到底在做什么?
心灰意冷整个袭上心头。
回头,她在一面镜子里看见一个憔悴如死的女子。
一切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不该来的。
就如同贺潠东说的。
她浑身乏力的离开
人去,留下一杯凉透的开水。
大楼中,人来人往,她从会客室的另一头离开,这一头,贺潠东从议会中抽身,不过几步的距离,两人却是咫尺天涯。
“贺总,会客室有位阮小姐,从台湾来,已经等您很久了。”柜台小姐尽了告知的义务。
“阮?”他心中激荡,把手上的公文交给助理,转身往会客室走,走着走着,小跑步了起来。
哗!这位总经理虽然不常在上海,身价在女职员的眼中却是很高,再紧急的事情也没见他慌张过,这回,只听见那位小姐的姓,就紧张得连脚步都加快,很不一样喔。
会客室空无一人。
他察觉不对,直觉追下楼。
大楼下,没有他迫切想要见到的人。
蓦然,有道相似的背影。
他追过去,拍她的肩。“小纱纱!”
回头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愕然。“对不起”希望随着口中吐出来的白雾没入空气中。
回到饭店房间。
碧纱倒头就睡。
体力的透支让她连什么都无法想。
好烂的旅程,好烂的自己。
都已经坏到谷底了,再唾弃自己也没用。
“纱纱纱纱?”那声音带着极大的担心,不敢太大声,又忍不住喊她。
“嗯?”她偏了下头,表示她还活着。
“你见到小潠了吗?”
“唔。”她勉强打起精神,头一阵一阵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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