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人家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说出来听听。”他哄着。
“像你这种奸诈小人,以后一定把我说过的话拿来当把柄,我不要!”
她没想过要征服什么,只是不想让眼睛一生寂寞。
“说啦。”贺潠东发誓要把她的真心话挖出来。
碧纱笑了笑,那笑有些捉摸不定。
“反正,我还不想结婚。”
问题大条了。那怎么可以!
他开始苦恼。
“喂,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姓阮,我老爸姓王,小丝叔叔跟郦生又不是同一家人的问题?”
“我的家人也没一个同姓的。”他没好气的回答。
她不想结婚,那有什么戏唱?他的人生蓝图缺了她这一大块,就什么都不是了。
碧纱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的家庭复杂,至于复杂度如何就不清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年代的人想要求简单都是一种奢侈。
“我以为你会知道我是老爸收养的小孩,他很爱捡东西,先是我,然后是你,虽然都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在一起不也很幸福?”
婚姻的观念,在她心中是不成立的。
一张纸,一点意义也没有。
贺潠东隐隐觉得不对。
走过公园,他们绕过大半个社区。
“公园欸,我们来约会。”打铁趁热。
想想也是,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连正式吃饭出游都没有,想起来乱没情调的,难怪她不觉得被追求。
跋牛入栏也要先丢点饵吧。
哎呀,都怪他笨!
谁叫以前都是女生追他多,他会晓得怎么泡妹妹,还是很正式的那种才有鬼。
他是猪头!
“我带你看我做的拼花马赛克。”碧纱可不知道他心里面拿的是什么歪主意,把他往公园入口带,来到她的作品前。
“不错嘛。”凭心而论,贺潠东以专业的眼光给了很中肯的评语。
“还没完成,时间不够用。”也不知道为什么,镇公所的每个同仁都有时间泡茶磕牙,就她天天忙得跟小媳妇一样。
“手痒,想玩吗?”他卷起袖子。
材料都是现成的,看哏,来公园的小孩也知道要拿去玩耍。
“好哇。”她正苦于找不到时间来加班。
也不管自己穿的是淑女秀气的裙子,碧纱兴致勃勃的找水桶,拌水泥,开始了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这是贺潠东第一次看见她工作的模样,有些讶然,有些欣赏,伴随着某些改变的想法
不寻常的菜香。
很香、很香,家常菜的香。
餐厅的饭桌上摆满川菜,还没入冬,连麻辣火锅都出炉了。
“怎么两个玩得一身脏,去洗手!别偷菜吃。”王榭轻斥女儿。
“老爸,今天什么大日子,你大展身手煮这一桌出来?”他们家很久没开伙了,一家子几张嘴巴,却只有王榭勉强会几样菜色,但是盐糖不分,想多活几年的人只好天天向自助餐店报到,以求苟活。
“你觉得好吃吗?”他眼睛发亮,肤色泛红,很不寻常。
“好吃啊。”好吃过头了。
“那多吃点。”
“爸,你最近身体还好吧?有定期作健康检查吗?血压、脂肪肝、血糖都正常吗?”碧纱一连丢出几个问题,听说脸色发红是高血压的前兆,不可不防。
“我很好,你这小孩子胡说什么!”王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的脸好红,我怕你有病。”
“我的身体好得很,你什么时候看我感冒流鼻涕啊?”小表头!但是,被关心的感觉还是很窝心的。
“你为什么不说榭爸像是恋爱中的小子!”贺潠东接得很顺口。他每样菜都试过了,嗯,不赖ㄟ。
碧纱皱了下眉头。
“你们不要乱猜,开饭了。”王榭马上转移话题。
碧纱踢了下贺潠东的脚,低声嘀咕“你多吃菜,少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就事论事也不可以啊。”真的很像嘛
一家人难得同桌吃饭,怎么可以不到齐,小丝、郦生早就选定最好的座位,磨刀霍霍向那锅麻辣火锅进军。
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废话!
惦惦吃三碗公。
碧纱带着半信半疑坐下。
“好吃呗,多吃点、多吃点。”王榭像是炫耀的花孔雀,自己吃没几口,一反不是很爱说话的个性一直“劝菜。”
“这菜有妈妈的味道。”贺潠东说出很中肯的话。
王榭把最肥的一根鸡腿往他饭碗上叠,咧嘴傻笑。
“爸,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菜好吃,汤可口,她不记得多久没吃过这么家常、充满爱心的饭菜。
“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呵呵。
“你就说吧。”郦生边狼吞虎咽边开口,下赞成遮遮掩掩。
这样的料理,要是天天有得吃就好。
“嗯,好吃。”小丝扒了口饭“翠了的手艺真好,还是古时候的女人贤慧。”满桌的人通通拾起了头。
“我说了什么吗?”好可怕,这么多双眼睛看他。
碧纱把眼睛调回王榭身上。
“爸,你要不要老实说?”他们家庭平淡习惯了,很少有什么特别的事件会发生,可是要有个不寻常,通常都很惊人。
王榭笑得牙齿闪闪发亮。“只是一顿饭我交了女朋友。”
没有闪电雷劈,没有天崩地裂,一桌子的人静悄悄。
“她叫翠了,是个好女人。”
这话碧纱听起来宛如外太空的飞碟降落地球,外星人用外星系的语言正在跟地球人沟通。
寂静到最高点。
“翠了,你出来见见大家。”王榭豁出去了。
碧纱看到翠了出现。
她纤细如柳,身穿白色丝绸,长长的头发像上好的黑绸布,珠花小蝶栖在她发上,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让人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跌跤,她看来苍白瘦弱,那种楚楚可怜的风情,太不真实了。
“她叫翠了,是我的女朋友。”王榭很谨慎,谨慎到眼中只有一个翠了,忘了碧纱的存在。
碧纱沉默的望着桌上的碗筷,眼神呆滞。
一桌子的人,没有人比她惊讶。
“我跟她会再见面,其实要谢谢小潠。”
贺潠东咧嘴笑笑。怎么台风转向,往他这儿来了,他什么都没做啊。
“要不是你买回来那只珐琅壶”贺潠东罪证确凿!
“王榭,挑拨也要看时间。”郦生摸摸头。
“说实话也不行喔。”小丝唯恐天下下乱。
“都怪你嘴快,我说这要时间的。”郦生有些责怪的骂小丝。
“长痛不如短痛,她迟早要知道的。”小丝不以为然。纸包不住火,他们把小纱纱看得太轻易了。
“时候不对!”郦生还是这么觉得。
“等你挑了良辰吉时,王榭跟翠了的小孩都生出来了。”
碧纱听得迷糊,什么都没有装进脑袋。
“喂,你吓傻了?”贺潠东只礼貌性的瞄了翠了一眼,心神全部集中在碧纱身上。
她慢慢转过头,人显得有些恍惚,怎么嘴巴有点苦?
“我是成人了,你们不用帮我担心那么多。”
其实,她受到的打击不只这样,那份苦说不出来,淌在舌尖,跑进喉咙,滑入了、心里面
“纱纱?”
“我见过她,她是我撞见的女鬼。”
接下来众人只听见火锅沸腾的咕噜、咕噜声。
“纱纱。”王榭发现不对,哑着声喊。
碧纱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行动,只是张着浑圆的眼睛寻求解答。
“我说了,我很好。”
贺潠东诅咒了一大串。她那个样子叫好才有鬼!
王榭闭了闭眼。
“纱纱,翠了不是女鬼,她是我很多年以前的情人,只是我们因为某种原因没办法厮守在一起,我不敢告诉你,怕你一下无法接受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怪力乱神是什么意思?”她的心平静如湖,桌面下突然伸过来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住她一直发凉的手。
她的眼湿了,没来由的。
“纱纱,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爸爸。”
王榭摸摸碧纱的头。“爸爸活了很久、很久,时间长到你无法想像。”
“所以?”
“郦生、小丝都是。”他没有直接回答碧纱的问题。
物以类聚。
“我一个人好寂寞。”王榭说了出来。
“所以,你不需要我这个异类了。”很多事情她早早明白,只是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榭的手沁出汗。
“你是!”碧纱甩掉贺潠东的手,狂吼“你只是因为一时手痒才把我捡回来收养,现在,你找到生命中重要的人,不要我了!”
“碧纱!不是这样!”王榭大惊。
他一直以来不是都掩饰得很好吗?
“我小三就到户政事务所去查过了,我是养女,父母不详的弃婴。”
三个奶爸互相瞪眼。他们居然都没想到这一层。
当初为了让碧纱有认祖归宗的机会,才让她保留原来的姓氏哎呀,他们真是肉脚!
是他们太单“蠢”还是现在的小孩聪明过头?嗯嗯,想来实在很不想承认,应该是前面那一个。
“吼!终于被我看见、听见了吧!”霍一飞闯进来,手中拿着宝剑,还挂了一身的黄符。
不枉他蹲壁脚蹲到脚酸。
王榭目光骤变,把翠了护在身体后面。
碧纱捏了捏痛极了的额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好的一顿饭怎么走样成这样?
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