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吩咐了几句,微笑看向我“臣妾在白云寺期间,无尘方丈曾赠于臣妾一串佛珠,今个见着秋主事如此灵巧聪慧,所以就决意将此珠赐于她,望她以后能更加尽心尽力服侍皇上。”
言毕便见董昭仪的贴身丫头双手捧着一串白玉佛珠走进来,我一惊忙跪在地上,磕一个响头,惶恐道“娘娘的好意奴才心领了,此佛珠贵重,奴才万万受不得。”
“有何受不得。”董昭仪依旧语带笑意,但在我听来却不似先前那般轻松动听。“这次中秋家宴你如此用心,本宫将此佛珠赐于你,是受之无愧。再者,本宫是替皇上赐于你,这也是皇上的心意。”
我跪在地上,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都静静的瞧着,各怀心思。我知道自己此番一接,便接来了麻烦,可若不接那便是抗旨不尊。再三斟酌终是妥协,深吸口气再次叩首道“奴才谢娘娘赏赐,谢皇上赏赐。”
从望月阁出来香瑶见我脸色惨白忙上前扶住我,焦心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经过了此番心里挣扎我早已没了气力软软靠在她身上,紧紧捏住冰凉的佛珠,觉得脸上冷汗涔涔。此时崔公公也从里边走出,瞧见我,笑眯眯走过来拱手谄媚道“恭喜秋主事,今个喜获佳赏。”目光飘向我手中的佛珠,声音微低“这东西可是万里无一连皇上都没有呢,可见昭仪娘娘对你的赏识。”
我扶着香瑶的手撑直身子,欠了个身,强笑道“公公万莫这般说,海棠能有今日,全都仰仗公公提携。咱们同属御膳房,海棠得赏,公公脸上不一样也有关么。”
他点点头敛起笑,缓步向前走,我趋步跟上。“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咱家明白,做事用心,处事谨慎有分寸,这也是皇上喜欢你的原因。但是,咱家还要送你一句话。”
“公公请说。”我谦卑道。
“自古有句俗话说得好,‘花香引蝶采,树大易招风。’有时,做事尽心尽力是好,但有时,也要拿捏好分寸。”前进的步伐突然顿住,晕红的烛光下一只鹅黄色的蝴蝶盘旋在一朵白牡丹之上。“瞧,现已是深秋,夜凉如水居然还有蝴蝶。你说,若不是这花太香,又怎能引得蝴蝶青采。”
我一怔,明白他话中之意,心下升起一股感激。“公公的话,海棠明白了,日后一定谨记。”
“嗯。”他满意的点点头,瞅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你是个明白人,咱家不需多说。”说着瞥了眼身旁的香瑶,扯起一抹笑“天个还早,望月阁不需照料,快快回自个屋里,跟丫头们过中秋去吧。”
我赶忙欠身道“海棠明白,谢公公教诲。”
目送崔公公领着众人走远,听得糊里糊涂的香瑶忙问“小姐怎么了吗?为何公公的话如此奇怪?”
我心情稍轻扑哧一笑摇头道“无事无事,看把你紧张的。”
“真的?”她不信。
微敛起笑,心头涌起一股暖意,紧握住她的手,悠悠道“真无事。”银白的月光如上好的丝绸倾流而下,洒在身上如披上一层银幕,将万物轮廓都柔化了,突然想起什么,忙问“我吩咐你的事办好了吗?”
她神色稍严肃挽着我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瞥眸瞅了瞅站在后头的菊清压低声音回道“奴婢昨个就送去了,小姐尽管放心。”
我点点头。见她还有话,便说“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直问。”
听了我这话他也便放心了,贝齿咬了咬下嘴唇,思量了会问“奴婢只是不明白,小姐好端端的为何要送礼给阎嬷嬷,而且还是两份。”
我捻唇轻笑,转身慢慢往回走。“即是不明白,就不要明白,有时做个糊涂人也是好的。”
“小姐。”她不依。
我笑得更开。“罢了罢了,这事我回去再告诉你。”说完看了眼望月阁。“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在屋里备了些茶点,你快些领菊清回去吃吧。”
“小姐不一同吗?”她问。
我摇头“我还有事,你与菊清先回去吧。”
她迟疑了会,深深看了我一眼微拂了个身道“香瑶遵命。”
送走香瑶菊清,独自一人借着月光朝梅妃住的院落走去。梅妃住的院落隔御膳房较近远离东院望月阁,所以走到这里已是十分寂渺。四处黑暗唯月宫门处余有两角宫点,在秋风中烁烁闪闪。
沉重的心绪又压上心头,深吐口气寻了块石阶坐下,中秋佳节皇上与众位娘娘在望月阁共度良宵,却独忘了被他遗在此处的人。不管曾经看得多深多刻苦铭心,只要分开,那份炙爱都会被时间一点一点吞噬,抹平。抬头望向北方,一样的天空,一样的月色,他是否也和我一样,在这样静谧的夜晚,想着,念着。
心中被浓密的哀伤占满,泪水终是关不住滚滚落下,我将自己蜷缩起抱膝低声哭泣。
“秋主事有何事哀伤,哭得如此伤心?”
头顶突然响起的男声惊得我一跳,慌忙擦干泪站起,脚下却一阵刺疼双腿一软直向地上倒,手臂瞬间被拽住身体一阵倾斜,直立立被拽起来,靠在一个坚实的怀里.心中一阵惊然,呆愣站着,许久才缓过神匆忙回头后退几步,拂身道“奴才参见郧王。”
“起吧。”他声音稍稍起伏,望了眼近在眼前的宫门,微眯起眼语气骤低几分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我心中惊然,语塞。梅妃是郧王的生母,在这个团圆之夜,来到母亲的宫门前,却看见有人躲在这里哭泣,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傻傻的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跪在地上,恐慌道“奴才不是有意的,只是恰逢中秋,想起远在家乡的亲人不禁感叹泪下。实非故意扰梅妃娘娘清幽。妄王爷明鉴。”
“你不必如此紧张。”他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将手中的红木食盒放在台阶上,拿出里边的青瓷瓶酒壶。“入了宫里便无再回家探亲的机会,你感伤也是情理之中。这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起身吧。”
“谢王爷。”
他再从食盒里拿出两樽青瓷酒杯,置于阶上,撩袍坐下,看着我问“不知秋主事是否有闲空陪本王喝一杯。”
我一怔,看着他,漆黑的瞳眸在银色月光下如同闪耀的黑石寻寻诱人,脸颊不禁燥热,心底竟没有推脱之意,欠了个身道“承蒙王爷不嫌弃,奴才就遵命了。”
后退几步在离他一步的台阶上坐下,端起青瓷酒壶细细倒上两杯,酒水之声叮叮铛铛落入杯中,纯冽的酒香四处散开,我轻端起一杯递上前。“王爷请。”
他接过,放在鼻间轻嗅,唇角挂起一抹不深的笑痕。呤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不禁笑了,道“王爷这诗可呤得不对。”
他挑眉看向我,静等下文。
“举杯邀明月,对影的可不是三人,而应是六人。”
“为何是六人?”他不解。“此景算上月亮,你,我和咱们的影子,加上也统共五人是也,何来六人之说?”
我侧头瞥了眼紧闭的宫门,轻若道“奴才觉得还有一人与咱们同在月光之下。”
他明白其意身体微微一怔,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脸色瞬间沉下。我心知自己说得过了,立即跪在地上“奴才斗胆请王爷恕罪。”
四周变得静若听风,丝丝冷意顺着坚硬的地板爬上双膝,手虽垂在膝前但不敢动分毫,心里懊悔自己口无遮拦。先前才被崔公公教训过,竟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