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里人情本就淡漠,或许是他老乡不愿帮呢。”香瑶道。
“不会。”我十分肯定的摇头。“他老乡连这么贵重的凝息丸都会给,怎会不帮他呢。而且这药也并非一般人用得了的,所以真正送药的主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小姐晓得是谁么?”
我重重吁口气,绽出一抹微笑“心里大概有个谱。”说完看向她“这么晚你还在我这,没问题吗?”
她将滑下的锦被往上拉了拉“慕才人已经想法子将我弄到点心阁了,所以我现在正式算点心阁的人,想在小姐这呆多久都没事儿,只怕小姐会嫌弃奴才烦呢。”
“你就丫头就是爱贫嘴。”说罢握住她摇扇的手,由心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连睡觉都不用磕上门,怎会嫌弃呢。”
她动容的蹲下身看着我,眼中泛着泪光。突想起什么道“前几日小姐不是让奴婢寻几个花样子,说是想绣在汗巾上。奴婢去找了些就是知道小姐中不中意。”言罢便起身拿起叠放在桌上的几张图样纸递于我。“因不知道小姐要绣于何人,所以奴婢就找了些比较常见的花样子。”
我就是烛火一一瞧过,方选了一枝盛放的秋菊和一盆俊雅建兰,最后弃菊择兰。
香瑶见我选了兰花,笑道“小姐真真是用心,建兰花型不娇俏,绣在汗巾上不显眼,而兰花是花中君子,风高清雅,而建兰又是四季盛放,不畏暑寒,乃是花中之最。”说着将其它花样子收起来“明个奴婢再去找一个搭一点的缎子,小姐想用什么颜色呢?”
我轻笑,将花样子放下“汗巾不是绣给我自个的,选一些较沉的颜色吧。不用太大,用你的腰枝作比划,相抵就差不多了。”
日子井而有序的过着,盛夏一过天转眼就凉了起来,身上的伤也渐渐好利索了,本已无大碍但我贪闲想多养些日子,故委托了徐嬷嬷再多替我些日子。这日午后我见阳光不错,便拿了未绣完的绣品坐在森森竹林下的石桌旁对着明晃的阳光比划了许久方才下针。
“伤未大好,就开始不安分,做这些伤神劳心的事。”有男子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我未抬头,只笑着回道“太子不也一样,隔三差五的就往奴才这跑,也不怕招人闲话。”
“有闲话就让他人去说好了。”声音越极越近,直至瞧见他的紫金色蟠龙云纹靴方才抬头起身请安,道“太子不在意,可奴才在意啊,奴才这背上的伤才刚好,莫又要让它受罪了。”
他径自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绣件左右摆弄,我回屋泡了壶茶,给他倒上一杯。
“你这绣的可是建兰?”他端起白玉莲瓣茶杯饮了口茶问道。
我点头,将一些干果点心摆上,回道“太子眼力真好,一眼就瞧出来了。”
他轻笑挥手将绣件展开。“绣得如此精细,可见用心之多,就是不知你打算赠于何人?”
我在他面前坐下将绣件收回放回针线篮中。“太子是专程过来问奴才这个的?”
他听我语有不悦便很识趣的不再问,捻起彩鱼圆盘里一颗红润的蜜饯梅子丢进嘴中,反复咀嚼。我也不再问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茶。我知道他心情不好,被幽禁在宫里这么些日子,有朝不能上,有家归不得,整日在宫里无所事事,自是想找事情打发时间,故隔几天就往我翠竹院跑,两人也渐发的熟络起来。
大约在一个月前发生的太子收受官员贿赂一案,皇上大为震怒,太子为国之储君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有伤皇家尊严有碍国之根本,故皇上才以教导太子为名将其幽禁在宫里。
掀眸偷偷觑着他,面容依旧云淡风清,仿佛那些事根本就不是发生在自个身上,一身自若,但只有他那一双黝黑如墨的瞳眸出卖了他此翻的心情。我轻轻叹口气将茶杯放下复又拿起绣品比划起来,太子收受贿赂一事,东窗事发的关源就是郭祥子。外面传的说是郭祥子知道太子收受官员贿赂一事被太子知晓,便派人将其杀害,谁知竟东窗事发。皇上始前也不相信,毕竟太子自立以来事事上心并无大错,但派去调查的官员却又实实在在搜到了证据,铁证如山,容不得辩驳。太子是一国储君竟公然藐视国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一怒之下竟有废太子之意,若不是萧国丈与众大臣出言相劝,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咝。”心不在焉竟将绣针深深刺进自己指间,殷红的血珠密密外涌,我赶忙将手指放入嘴里,耳边越传来阵阵笑意。
“如若真不在心,就弃在一边,若不然,就要可怜你这双手咯。”
“太子就知道取笑奴才。”我假装娇嗔,心里依旧被浓浓的愧意所占满。我十分清楚这件事一定出自锦婵之手,但也暗感叹她居然有如此大的能力,而我却也是才知晓,她究竟是何人,皇后对我公开了多少事,又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皇后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怎的,你方才还说要心疼自个的背,此番就要作践自个的手了?”说罢便望向冒着血珠的手指,目光一沉迅速的拉过我的手,放进自己嘴中。我大惊失色,呆愣坐着不知该如何。敏感的指间能明确的感觉到他舌尖的温度,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指间顺着胳膊直入到心里,顿感脸颊燥热如火,失措的想抽回手,却被他拽得更紧。
“请太子放了奴才。”我将头垂得很低,深怕让他瞧见我此时的模样。
“如若我不放呢?”他的声音一改方才的轻闲杂有一丝认真的玩味,挑得我心思大乱。“你应该清楚,如若我对你无意,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来找你。”他深吸口气稍稍松了手,但还是握着,却一改了方才的狠劲转为****间的轻柔。“你实在是让我看不清,若即若离,若好若坏。说你有情,却又好似无意。说你无意,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又待我处处甚好。秋海棠,我真的弄不明白你。”
有风从南至北灌过,扫得竹叶沙沙作响。我始终低着头,心里早已如沸腾的茶水翻滚嘶鸣。有意不,我很清楚,自己对他的好并非出于情意,而是愧疚。他被幽禁之事虽不是我一手造成,但我却也脱不了干系。对他好,只是想减轻心中的愧疚感。并未曾想到这样会让他误解。
一片泛黄的竹叶随风飘零落在我面前的白玉莲瓣茶杯里浮在褐色茶水上荡出阵阵涟漪。
我深吸口气,正准备抬头身体却受外力猛然往前撞,嘴巴被柔软的东西堵上,我大惊,泪水瞬间泛上眼眶,心中一阵委屈难堪。手不受控制用力推开他,跄踉后退数步,然后头也不抬直往院外冲。
我像发了疯般在宫廊上乱跑,泪水迎着风不停落下,心像被什么东西戳着,闷疼难受。一直低着头,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见四下清静无人,方才寻了块台阶坐下,脸上依有未退的燥热,心中万般思绪涌上心,难过万分。但圈胳膊将自己抱住,低声哭泣。我虽知道被太子看上不是件值得难过的事,但现在的我已经迷茫了来这里的目的。皇后若是想帮四皇子锦婵一人便够,她又为何要将我送进来?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主导棋子的人还是被人指导利用的棋子了。为什么我总是把自己弄得一团糟?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父皇和东明子民所需要的吗?东明国大公主好高的头衔,我却为了这六个字,想恪尽自己的本份,回头却已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不要以为这里无人,就躲在那哭泣。”和着宜人的南北悠然从身后传来沉稳低熟的男声,我回头,惊诧忙起身请安。“奴才见过郧王。”
“起来吧。”他将手中的白瓷蓝彩绘百燕回巢酒杯放下,看着我。“与其坐在那哭泣,不如过来喝杯酒,将心里的苦处泪水和着这醇香又苦涩的酒饮进腹里,也能不让他人瞧见你的泪。”
我低头拂了个身道“奴才谢郧王美意,但奴才身份卑贱,不敢扰了郧王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