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是讲:迟涯是个大户人家里家生的奴才。
所谓家生奴才是指这家奴才生的儿子是奴才,儿子奴才生的儿子还是奴才。犹如君王世袭制,如此一来子子孙孙无穷尽的皆是奴才身份。这悲剧的开端是不是注定了悲剧的结果呢?
我翻开下一页,写的大致是:
迟涯与这大户人家的小姐,虽身份悬殊却偏偏硬要在一起,在迟涯与这位小姐齐心协力的、软硬兼施的反抗之下。终于,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迟涯一家被赶出宅子,而这位小姐终于接受了事实,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迟涯却是个痴情的,妄想在新娘出嫁那天把新娘抢回来,这不自量力的行为更加注定了悲剧的结果。结果是迟涯被打成残废,家中贫寒没钱治病,就一命呜呼了。
我满含惋惜之色,暗道:可惜了这般敢于冲破现实束缚的爱情。放下手中这本,又随机翻开另一本。
这一世的迟涯不仅摆脱了贫贱的身份,还是一国君主。这是个喜剧的开端,但既是发生在迟涯的命格里,无论这一世有着多么喜剧的开始、多么喜剧的过程,都无法改变悲剧作为结束的单一风格。
果然,这位虽贵为君主,却是个昏君。终日不理朝政,急得他的臣子们天天苦言相劝,不要沉迷于后宫美色。可他在那乌烟瘴气的后宫一呆便是三年,三年都不曾出来过。后宫三千仍觉不够,各地广招美女,以至于谁家有未出阁的女子都不敢与外人道,暗地里草草嫁了,随便哪个男人也好过他们的绝代昏君。
最终,这个原本富饶的国家,在他十年的名义统治下,被别国吞并。当然,自古以来,亡国之君向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惨死在敌军刀下。他成为史官笔下最为著名的亡国君主之一。
我略带鄙夷地放下这本,想他这一世的所为颇像尚在仙位时的他,不过是身边的女人没有这样多罢了。
沉思中感到一双眼睛正巴巴地瞅着我。恍然想起我是要去救人的,而不是在这里欣赏司命的写作文采,然后总结他写作套路的。毕竟我不上学堂,所谓的写作模版与我无甚用处,赶忙回到解救迟涯于水火的思路上来。
我微微皱眉掩饰刚才的神游之色,向水君道:“这司命太狠毒了些,孰不知落笔便是决定了人的命数么?”
听我这样说,水君眼底再次有雾色泛起,叹息一声,指着放在表面的半旧本子与我道:“嗯……这本是现在的”顿了顿,犹豫地指向旁边的一摞续道:“那些是以后的。”说罢,抬手不经意间抹去将要纵横而出的眼泪。
即使之前对司命的故事略有耳闻,今日看到才真是被他折服。这摞得像山一般的本子,司命写的命格再多也是保质保量的,其中曲曲折折的情节毫不吝啬地加在迟涯的身上。若不是知晓天君的谕旨,定以为这迟涯****的正是他司命心尖上的人,假此公报私仇。
迟涯的此番经历正是应了凡间的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那方十余年不见雨水尘世的想想,也算是便宜他了。
我眼睁睁地瞅着填满一屋的本子,多少还是安慰道:“水君不必太过忧心,”说着抄起那本迟涯这一世的本子:“我只拿这本,好知晓他姓甚名谁,此生历的劫难,寻他的所在。”
转身看向水君,正好撞见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我了然他心中所想,定是以为这一世便能把他宝贝儿子带回来。
我既看出来他的心思。便不好说什么“后面的那些,今日不便携带,过些时日再来取”之类的丧气话。只得道:“后面的那些……嗯,想来是用不到了。”
水君听我如此有把握,感激之色溢于言表,竟朝我深深一拜。我区区幽冥小仙怎受得起这个?赶忙扶起他,诚心诚意道:“小仙必当尽力。”
因我平日听惯了那些魂魄讲人间的凡尘历劫,非但毫无免疫力,反而养成了多愁善感的性子,见不得这些。匆匆向水君行礼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