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孩子。栗子树正开花,在普拉特也有许多树。在维也纳森林里,葡萄已经抽芽。可惜科胡特一家因为没有汽车,不得不放弃仔细观赏一次的所有的梦想。
但是,她们经常乘有轨电车去经仔细挑选过的终点站,和其他人一起下车,高高兴兴地游玩一通。母亲和女儿穿着粗革厚底皮鞋,从外表上看就像弗兰肯斯坦弗兰肯斯坦,著名电影中的怪物角色。电影中背着行囊的狂热的大妈,只是女儿身上背着行囊,它保护着母亲不多的不大值钱的家当,不让好奇者看到。如漫游指南所提醒的那样,她们也没有忘记携带雨具。防患于未然要比遭受损失强。两位女士精力充沛地继续前进。她们不唱歌曲,因为她们了解音乐,她们不想用自己的歌声亵渎它。仿佛回到了艾兴多尔夫艾兴多尔夫(1788—1857),德国浪漫派作家。的时代,母亲愉快地哼着歌曲旋律,因为这取决于精神,取决于对自然的态度!而不是取决于自然本身。这两位女士具有这种精神,因为她们喜爱大自然,她们随时都能看得到大自然。假如一条潺潺溪流迎面而来,她们会立即饮上一口清新的流水。但愿没有小鹿朝里面撒过尿。假如迎面看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干或者一处浓密的小丛林,那时,一个人看着别让人走过来偷看,一个人就可以撒泡尿。
在这种玩耍中,两位科胡特女士为新的工作周注入了能量。在新的工作周里,母亲没有多少工作,而女儿的血将被学生们吸吮得一干二净。每天晚上,母亲都会再次询问因受阻而回来晚了的钢琴女教师,你又生气了吧?没有,还行,女儿回答着,她心里还存着希望。母亲啰啰嗦嗦地查问她。母亲抱怨女儿缺乏荣誉心。这种话孩子已经听了二十多年了。女儿假装还有希望,但她知道,现在所有还能满足的就只剩个教授头衔了,她现在已经在利用总统先生在一次简单的庆祝会上为奖励多年工作而授予的这个头衔了。退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这已不是什么遥远的事情了。在这件事上,维也纳市倒宽宏大量,但正式退休让一个职业艺术家感到震惊。真是说鬼,鬼就到。维也纳市粗暴地结束了艺术的代代相传。两位女士说,她们已经非常期盼着埃里卡退休!她们为这一时刻的到来制定了无数的计划。目前,她们私人住房里早已经堆满了东西,分期付款也早已付清。她们已经在下奥地利州额外买了一块地皮,在那里可以盖房子,应当为科胡特女士们单独盖座小房。有计划者,事竟成。防患于未然者,出事不愁。母亲可能会活到百岁还结结实实。
阳光下,山坡上维也纳森林的树叶已经吐绿。有些地方开放着春天的鲜花,母女俩采摘着鲜花并把它们放到袋子里。这是她们应得到的乐趣。好管闲事要受到惩罚,这正是老科胡特的主张。她们很适合待在这个浅绿色的球状花瓶里,尤其是埃里卡这朵不生育的小花。
女性性成熟者生活在固定禁猎期的居留地里。那里保护她不受外界影响和免遭诱惑。禁猎期不适用于工作,只适用于娱乐活动。为了保护她不受到潜伏在外面的男性猎人的袭击和在必要时动手警告猎人,母亲和外祖母,这支娘子军枕戈待命,严阵以待。这两位年纪已经不小的女人,她们扑到每个男人面前,使男人无法靠近她们的幼鹿并在她身上得手。爱情、乐趣什么的不应损害幼鹿。这两位老妇人因缺乏硅酸而干枯了的私处,如同一只正待毙命的鹿角甲虫的钳夹在一开一闭地掀动,但没有猎物落入它们的掌心。于是,它们紧紧抓住自己女儿和孙女的鲜嫩的肉,慢慢地把它撕碎成一小块一小块。与此同时,它们的装甲车严守着年轻的鲜血,以防其他人走近并给鲜血下毒。按照合同规定,她们在周围广大地区都派有密探,密探专门暗中监视女孩在家外的行为并且乘喝一杯咖啡的工夫,舒舒服服地当着孩子的女监护人的面来个机密大泄露。她们报告一切,并且还添油加醋。然后,女侦探们说起自己在旧堤坝处的见闻:宝贝孩子同一名格拉茨的大学生约会!现在,在孩子悔过并发誓不同这名大学生来往之前,她妈再也不让孩子迈出家门。
女侦探们住在能够俯视山谷的、自己的农家房屋中,她们习惯用双筒望远镜向外张望。每当夏季降临,首都的居民终于纷纷到来时,她们便无心恋家,个个荒于家务。一条小溪潺潺地流经草地。一大片欧洲榛子林吸纳了流淌的溪流,也突然遮挡住了观察者的眼睛。灌木林那边又冒出了溪流,流淌到邻居家的草场里。房子的左边有一块山地草场向上延伸,一直到一块森林处,这森林只有一块是私产,其余部分归国家所有。四周浓密的针叶林大大限制了视野,但是,人们仍能看得清楚邻居在做什么事情,邻居也瞧得见别人在做什么。通往牧场的路上走着许多乳牛。左后方是一座早已遗弃不用的炭窑,右后方是一片育林区和草莓场。往上高处是云彩和鸟,有苍鹰和鹫在空中翱翔。
苍鹰的母亲和鹫的祖母不准由自己照料的幼鸟离开鸟窠。她们把她的生活切成一块块厚片。女邻居们已经在到处嚼舌,诬蔑什么了。每当岩层一有生命活动就被视作已经腐败并且被割下。过多地到处闲逛对学习音乐没有什么好处。在下面堤坝处,年轻男人到处撒尿,她爱去那里。年轻男人先后潜水游开。在那里,她可以在农村姑娘中间显示自己。人们已经把她训练得习惯于表现自己。人们教她背诵,她是太阳,别的一切都围绕太阳旋转,她只需立正站好,然后就有附和者急急忙忙跑过来并且向她顶礼膜拜。她知道,自己比别人强,因为别人总是对她说起这点。但是人们并不情愿对此进行核查。
终于把提琴夹到下巴下面勉强地拉起来,手臂在不情愿地运弓。外面阳光灿烂,诱使人们下水游泳。太阳诱使人们当着别人的面脱下衣服,而这遭到家中老妇的严厉禁止。左手手指把痛苦的琴弦按压到提琴的指板上。莫扎特那遭受折磨的精神,在琴身里发出阵阵呻吟和哽咽。莫扎特的精神源自地狱,因为演奏者对此毫无感受,只好不停地将声音引诱出来。声音尖叫着,叽里咕噜地从琴里逃出来。她不必担心批评,重要的是要弄出点声响来,因为这是孩子超越音阶阶段升入较高级阶段的象征,而身体作为僵死的外壳留在了下面。女儿脱掉的外衣受到仔细的检查,看看有无被男性动过的痕迹并且在检查过后把它使劲抖搂干净。在做完这套游戏之后,她可以冷漠、不动声色地重新穿好衣服。衣服清爽、平整并且发出簌簌的声响。
母亲说着嘲讽话,假如人们容忍她,她肯定会立即暴露出对年轻男人的热情要比对演奏钢琴的热情大得多。这里的这架钢琴每年都必须重新调音,因为在这阴冷的阿尔卑斯山的气候里,即使是最准的调音,也很快就又变低了。调音师从维也纳乘火车来到这里,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山上几个疯子声称,是他们将一台三角钢琴安放在了海拔千米的山上!调音师预言,这台钢琴至多还能工作一两年,过后,铁锈、腐烂和霉菌将一起稳稳当当地把它吞噬掉。母亲注意乐器的调音,不停地围着女儿转;她不为孩子的情绪操心,而只关心自己作为母亲对这个执拗的、容易使性子的活生生乐器的影响。
母亲坚持,在举行所谓的“音乐会”时,作为对乖乖练琴的甜蜜奖赏,可以把窗户大大地敞开,以便让邻居们同样享受到甜蜜的旋律。母亲和外祖母手握望远镜站在窗边观察,看是否有邻居家的农妇携亲戚安静、规矩地坐在她们自己小屋前的板凳上正儿八经地聆听着。女邻居要出售牛奶、盆、黄油、鸡蛋和蔬菜,所以必须走到房前来倾听。外祖母夸奖说,上了年纪的女邻居终于有了空闲,不再干活并且听音乐了。对此她已经等了一辈子,直到老了才等到。是多么美妙啊。夏天来的客人好像也同样坐在旁边聆听勃拉姆斯。母亲快乐地说道,她们除了确实得到了真正散发着乳牛体温的牛奶外,还得到了确实真正清新的音乐。今天,向农妇和她的客人们演奏着早已沁入女儿心中的肖邦的乐曲。母亲提醒,孩子应该大点声弹奏,因为女邻居渐渐变得有些耳聋。邻居们爱听那些他们至今尚未听过的曲调。他们听这些曲子可以一直听到自己能在暗处重新分辨出来为止。我们也把屋门打开,以方便邻居们听得更清楚。古典音乐的洪流从房子的所有门窗中涌出,穿过山坡,泻入山谷。邻居们仿佛就紧挨在旁边站立着。他们仿佛只要张开口,肖邦的暖洋洋的音乐乳清就会流到他们的嘴里了。过后流到他们嘴里的便是勃拉姆斯这位特别是对女人不满足的音乐家的乳清。
她聚集了所有的力气,绷紧了自己的双臂,然后迎着钢琴键盘突然向前扑去。她感到那键盘就像是飞机在坠落时所见的地面。她的每个音都不是她在最初开始练琴时所捕获到的。怀着这种对自己的那些从未受过音乐训练的听众的报复,随着所发出的各种音,她感受到一种微小兴奋的满足。外行听不出遗漏的音符,而错误地遗漏掉的音符却会将避暑的人从躺椅上掀起。那儿高处出了什么事?每年他们都为乡间的宁静向村妇交付许多钱,而现在却从山丘上传来喧嚣的钢琴演奏声。
母亲和外祖母俩人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牺牲品,她俩像圆蜘蛛,几乎已经把它完全榨取干净。在她们的奥地利妇女的民族服装外面又围上了绣花围裙。她们爱惜自己的连衣裙更甚于爱护自己俘虏的感情。现在,她们已经为自己的大话沾沾自喜,她们曾说过,尽管自己的孩子取得了世界性的业绩,但自己的孩子将永远是那么简朴。为了使孩子以后不再属于母亲和外祖母,而全部属于世界,暂且先不向世界谈及这女儿和外孙女。她们建议世界要有耐心,以后将会把孩子托付给它。
今天,你又有了这么多的听众!看啊,至少有七个人坐在彩色相间的折叠式椅子上。这是一次考验。但是,当勃拉姆斯的乐曲最后结束时,他们真不知又该听什么了呢!从下面避暑客人的喉咙里立即发出了一阵对刚刚所听到的音乐的无礼的大声嘲笑。他们如此无聊地在笑什么呢?难道他们什么都不崇敬?为了以勃拉姆斯的名义向嘲笑进行复仇的征讨,母亲和女儿拿着牛乳罐当作武器,一起朝山谷走去。避暑者在这种场合里经常对干扰了大自然宁静的喧嚣进行抱怨。母亲十分尖锐地反驳说,在舒伯特的钢琴奏鸣曲中,森林的寂静远远胜于森林本身的宁静,只不过他们听不懂罢了。母亲带着黄油和女儿趾高气扬地重新回到孤寂的山上。女儿自豪地提着她的牛奶罐上山。到了第二天傍晚,她们俩才又重新公开露面。避暑的客人还长久地谈论着他们对农家烧酒的嗜好。
因为脱离了一切,所以她感到自己被排除在一切之外。其他人继续朝前走,甚至越过了她,她好像有这么一小点障碍。徒步漫游者走了,但她像一块油腻的包奶油面包的包装纸留在了地上,在风中最多稍稍飘动一下。包装纸无法离开,只能在原地腐烂。这腐烂需要花费多年的时间,多年没有任何消遣。
她的表弟为消遣来看望他们,他使屋子里充满了他的那种蓬勃生气。不仅于此,他还带来了一种陌生的生活,如同光引诱蹦跳的寄生虫一样,他带来了这种生活。表弟学习医学,他靠着活灵活现的吹牛本领和体育知识把乡村的年轻人吸引到自己身边。如果他情绪好的话,他会讲述医生的笑话,在讲过笑话之后,人们可以叫他小伙子布尔西布尔西与德语中年轻小伙(bursche)的译音相近。,因为他是个懂得欢乐的年轻人。他像块岩石似的高高耸立在由那些愿意模仿他的一切的乡村青年汇成的翻涌的波涛之中。
因为男人总能把活力带进家里,所以家里突然出现了生气。家中的女人们宽厚地微笑着,充满自豪地注视着这个嬉闹的男人。她们只是警告他要当心那些可能承诺晚点儿结婚的雌性毒蛇。这位年轻男士最喜欢当着众人的面嬉闹,他需要观众并且也能获得观众。甚至连埃里卡一向严肃的母亲都露出笑容。这位男士最终必须走出家门,进入含有敌意的生活,但是女儿这时必须努力学习音乐。
布尔西特别喜欢穿一条紧身的游泳小短裤,至于姑娘们,他喜欢她们穿一件时下最流行的尽可能紧身的三点式比基尼泳装。他和朋友们一起用一把公制卷尺测量姑娘所展现给他的一切,并且嘲弄姑娘不展现的隐私部位。布尔西和乡村姑娘打羽毛球。他非常热心地向姑娘们透露打羽毛球的诀窍,这首先需要注意力集中。当姑娘们身着三点式比基尼泳装害臊时,他喜欢握住她们握球拍的手。买这些泳装的钱是姑娘们从自己做售货员的工资中节省出来的。姑娘想嫁给一名医生,为了使未来的医生了解自己会得到什么,姑娘展示着自己的身材。他不会没见实物就购买。布尔西的宝贝只是凑合着塞进用两根线绳穿就做成的小裤衩里。两根线绳分别在左、右髋部把两块布片围系在一起,他随随便便地一系了事,因为他对此并不认真。有时,线绳散开了,布尔西必须将线绳重新系好。这是一条迷你型泳裤。
然而,这位男士最喜爱在山上表演自己最新的摔跤绝技,在山上他会让人钦佩得五体投地。他还会一些复杂的柔道动作。他经常演示两手绝技。对此项运动一无所知的门外汉不了解这些动作,也无法抵挡,一下子就被摔倒在地上,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被摔倒的人为不遭受嘲弄,也跟着笑,毫不恼怒。姑娘们像从树上掉下来的熟透了的果实一样,把布尔西紧紧围在中间。这位年轻的运动员只需把它捡起来,便可进行品尝。姑娘们尖声喊叫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细心地观察着,一边利用着自己位置的优越性。她们沿着山坡往下奔跑并咯咯地笑着,她们飞奔进砾石堆里或者蹿进蒿草丛里并且尖声叫着,在她们的上边站着洋洋得意的年轻男士。他抓住表示愿意效劳的姑娘的手腕,不住地向下压着、压着。他悄悄采用了一种杠杆方法,人们看不出他是怎样运用这种方法的,但是在他的力量和肮脏手段的逼迫下,被试验者纷纷跪下,半推半就地跪倒在布尔西的脚前。谁能抵御得住年轻大学生的诱惑呢?如果他兴致特别好的话,在他面前地上爬行的姑娘还可以亲吻他的双脚,因为在这之前布尔西并不把手松开。姑娘亲吻他的双脚,此时,愿意做出这种举动的牺牲者期待继续进行更为甜蜜的亲吻,因为在此之后,她们将悄悄地有失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