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硬塞在丫环的枕头下面,也不管她再说什么,抽身便出了房门。
小妹跟着出来后拉着姐姐的衣角说:“姐许的愿不还了?”
胡女说:“人家出了那么多的血,我还能想着自己还愿的事?”
待皇甫氏闻讯赶来时,一应事务早已料理完毕。见母亲风风火火地赶来,小妹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躲在墙角处不敢动弹,只是哭泣不已。
使女见状,起身上前说道:“求太太不要发怒,这事与小姐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破的,请太太不要难为小姐。”
胡女见使女这般说话,想起她可怜的家世,心中更是不忍,又看妹妹的样子十分可怜,忙给母亲跪下说:“请母亲原谅,是我闲着无事,拿弓箭玩时不小心射了出去,把她伤着了,我愿受罚”
皇甫氏生气地说:“当今朝庭法制格外严厉,老爷在外面尚且小心翼翼,你们若在家中闯出大祸,让你爹爹如何担待得起?万一传到外面,说咱们家草菅人命,可叫咱们如何在这安定郡呆下去?”
正说之间,胡国珍从外面回到府中。他刚刚在官衙与安定太守惹了一肚子的气,本是一脸怒容,又听说家中伤了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女儿斥责道:“多次与你说,让你安心女孩家的事,不要舞刀弄枪的,你偏偏不听,今日要是出了人命,岂不送掉了全家的前程?”
皇甫氏插言道:“也是咱们家祖宗福气大才没出大事,要是真出大事,谁能担戴得起?”
胡国珍怒道:“你从小娇惯任性,今天若不用家法,你岂知厉害!”
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逼着皇甫氏打了女儿二十多板子,才被众人劝走。这边,皇甫氏又上楼来,叫人把弓箭器械全部搜走,让女儿从此安心在家中刺绣。
本来身体不适,又替了妹妹的一顿打,下体流血不止好多天。小妹心中有愧,自是每天来到姐姐房间,殷勤服持,极尽讨好之能事。皇甫氏事后才知道不是大女儿的事,也觉冤枉了孩子,心中好长时间过意不去,每天都亲自过来看护,调理饮食为女儿将养身体。
使女养好伤后,在大小姐的要求下,皇甫氏又送她30两纹银,并和胡国珍。大女儿三口亲自用车把她送回家去。嘱咐她的父母,一定要找个好人家的男孩才能把她嫁出去,另外再送她20两纹银就算是给她的嫁妆。庄户人家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大礼?不但从此有了官家人的身价,还因多次受着胡家的救济有了些家资,不再愁吃愁穿,全家人一再的感恩不尽,就是全庄子的众人也都跟着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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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春节,朝庭传出:皇上、皇后在京城所属的农田地里举行春季的亲耕、亲织仪式,鼓励全国的百姓男耕女织发展生产,以壮国力。
胡国珍本来是个安分守法的人,平时便常带领家人务农放牧,这时更是让皇甫氏带领女儿和家人一起织布纺线。胡家两姐妹也每人在室中放置了一台织布机,从此姐妹两人天天在自己房中凭窗纺织,闲谈家务,却也悠然自得。
有些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已经出嫁,这个年龄也正是思春最浓的时候。胡家大小姐尽管心中渐有春意,却因是个十分有心计的女孩,任何愁思在她的脸上都不会表露。叫人看起来,她依然还是那样初显芬芳之纯真,宛如带露花蕾。
再说,胡国珍夫妻两人见女儿的人品相貌。才华武艺日益长进,心中当然十分得意,难免常在众人面前显示女儿光彩。胡女也确实是个争气的女孩,不单家常事务样样精通,出手不凡;每到校场之上,能百步之外箭穿钱孔;进入学堂之内,所做辞赋无不惊人。引得安定郡中,人人皆知胡家女儿文韬武略无不超人之上。
有些不错的人家看中了她,托媒人前来胡家说亲。其中有的男孩条件非常好,胡家两位老夫妻看过后,心中十分满意。本以为女儿会答应,可就是每次给女儿提出,她都会一口否绝。提的次数多了,大小姐便向父母下跪,求两位老人说:“女儿还小,不想过早离开家门。要是父母有意把女儿嫁出去,也须有个让女儿自己看着中意的人才行,否则女儿宁死不从。”
胡国珍夫妻喜欢女儿,又心痛女儿,不愿违背女儿的意愿,只心中祝愿苍天在上为女儿做主,往往不再主动提及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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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六月盛夏的闷热让人心烦。一日闲来无事,胡女突有神思,命仆人去唤郑俨。待到郑俨来时,却又不知叫他来做什么,便吱唔说:“今天气候真好,爹娘都去太守家赴宴赏花去了。我也闷得慌,你跟我去郊外打猎吧。”
郑俨能有什么异意?自小到大从来都是按着小姐的意愿办事的,自然是满腔热情地跟着走了。两人披弓带剑,装备得如出征武士。
出了家门,方觉得阳光格外明媚。阵阵熏风拂面,缭绕得人心阵阵发痒。放眼四野:万绿丛中,大地山川像铺上了一层锦绣透绨的绒毯。青鸟和燕雀在天上飞舞,鲜花和芳草镶嵌着满山遍野。远处辽阔恬静,一望无际的峰峦挺立俊拔,徐徐牧歌像从天空传来,悠扬之声令人向往。近处百鸟争鸣,郁郁幽香钦肺润腑,银河般的泾水清澈甘醇,潺潺东流映衬着蓝天白云。
美好的景色中,两骑骏马,一对少年,在幽静的山水中奔驰,仿佛是一双播撒鲜花的天使。仙女一般的小姐飞马在前,后面跟着英俊少年。两人如飞鸟游鱼般若即若离,陶醉在锦色之中。
胡家小姐晃如置身世外,只觉心旷神怡,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但见郑俨两眼紧盯着自己策马追赶着。真是好一个英俊少年,不觉心中泛起一阵波澜,引不住又回头多看了几眼。她见郑俨一心忙于追赶,不禁又下意识地打马加鞭,偏不让他赶上来,让他多追一会。后面的郑俨只是心急,唯怕落后找不到小姐,出了事情自己担待不起。
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胡家小姐在他面前那种不同寻常的言行,郑俨的心中也早就有所觉察。他凭着青春男子对女孩的敏感,略可看出小姐的心意。他真的有心对这个高尚且如花似玉的女孩表示自己的爱慕,但因自己的家庭出身不如东家小姐,才不敢妄生他念。这次胡家女儿召他出外打猎,他也心中自然领会,但他想的更多是怎么样才能让小姐安然无恙,自己的行为要对小姐负责。
两个人的心都没用在打猎上,跑马半日离家已远,竟然也真的没有看见一只猎物。小姐倒是无所谓,反是心眼实在的郑俨有些着急。他一边追赶跑在前面的小姐,一边寻找猎物,想让小姐打到猎物高兴一下。在他的心里,只想到让小姐高兴是自己的本份,根本不知道小姐以打猎为借口的其它用心。同时又恐贪玩晚归,主母怪罪。看看已快晌午,连催小姐返回。
偏是小姐不理会他的劝告,还说他:“你也太呆板,大好的风光岂可辜负,何况既已出猎,怎能空手而归?但随我来,一切后果不关你事。”
郑俨的话语说得多了也自觉乏味,感到没趣。只好悻悻地跟在小姐后面,时而欣赏一下大自然的美感,时而也享受一下小姐那优美身段带给他的美感。他转而一想:自己是个下人,没来由逆着小姐,何不想个办法,让她快些玩够也就回家了。要是真能那样,岂不是既满足了小姐,又能让她早些回家,必不会受到主母和老爷的埋怨。
于是他对小姐说:“在下有一个想法,不知小姐能否赞同?”
胡女回头看着他说:“你没说出来,就先问我赞同不赞同,岂不是让我为难?”
郑俨说:“咱们比跑马射箭,就是要射天上飞着的麻雀,还要跑马射到才算数,立马射中不算数。”
胡女说:“这倒也可以,飞雀体小,跑马射之,也算得上是难上加难,正合我意。不过,还要加上一点,就是射中的麻雀落下时,要飞马接到,麻雀落地不算数。另外,麻雀虽小,也是生灵,咱们不可多射,谁先接到两只就算赢。”
“对,然后咱们就回家去。”郑俨虽然明知是小姐利用她的优越比自己的劣势,也通快地答应着。
其实,不用比试就已经知道输赢了。因为接麻雀这一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没有快马和轻功配合是决不可能做好的。小姐的马快,是当地有名的,她又学有轻功,驭马技术远非别人能比得了的。眼见得郑俨是输定了,可他根本不计较这些,比赛的输赢不重要,反正是陪着小姐玩。虽然这样,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投入了比赛。说着,两人举弓搭箭,巡视高空,跃跃欲试地要比个高低。
郑俨首先奔向一只在空中飞旋的麻雀,瞄准了它的飞行方向,只听“嗖”的一声,利箭出手直奔小小的麻雀射去。就在箭头刚要击中飞雀的时候,却突然又闪电般地飞出一只箭来,刚好射在郑俨的箭头上,两箭相击“呯”的一声拼出刺眼的火花来。撞折的箭杆弹落了两片麻雀羽毛,惊得麻雀“喳喳”地叫着,紧扑蹬着翅膀掉落下一段距离后,又勉强在空中折飞起来逃走了。只见小姐在远处坐在马上看着郑俨“哈哈”地笑着,郑俨不由得向小姐一个劲地叫好,小姐却折马奔跑起来。
他们的飞马惊起了很多鸟雀,他们不射别种鸟,专找麻雀。这一回是小姐先赶在了一只麻雀的附近,她急忙搭弓射箭,两脚猛挟马鞍,黑马像飞一样窜了出去,胡女在鞍上腾空凌越,借助那匹马的慣性,一道彩色的闪电飞了出去,她在空中疾快地伸出手去,刚好抓住掉落下来。带着箭杆的麻雀。紧接着,空中彩色的电光又翻转了一个圈飞落下来,正好落在跑过去的马鞍上。郑俨虽然曾多次看到过胡女的轻功,却不曾在这山野之中看她飞腾起来的秀美风姿,惊奇得叫了起来。比试不到半个时辰,胡女已经接到两只麻雀。郑俨射落了两只,却都没能接到。把他急得手舞足蹈,却把小姐乐得前仰后合。
小姐笑完,也不说什么,竟拍马向前跑走。郑俨一看,也打马去追。可是小姐的马太快了,跑过一个树林就不见了,郑俨急得在后面拼命地喊。小姐不理他,照样往前跑。
突然她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三个骑马的男人,便打转马头向旁边拐了过去。可那几个人却紧赶着追过来,拦住她,对她说:“麻烦小姐,打听一下路。”
小姐停住马,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们虽然穿着魏国人的衣服,可一看便知,这是几个蠕蠕人。其中一个彪形汉子指着一位公子模样的人说:“这是我们六王子,想向你打听一下去临泾城的路。”
还不等小姐答话,那个六王子却催马上前对她说:“我在北方还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不知小姐可否与我们同去蠕蠕国,有你享不尽的富贵。”
小姐一听他们不说好话,立即拨转马头想要离开他们。那六王子却一伸手,忽喇喇的又从森林中窜出好多骑手,堵住了小姐的回路。
这时正赶上郑俨找到这里,见到如此场景,忙向众人喊道:“不得无礼,这是武始伯家的大小姐。”
六王子听后,哈哈大笑地说:“这就更对了,我们找的就是你们的武始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美人自己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