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台北也是落着雨。
但不是倾盆大雨,是迷离的细雨,绵密地织着淡淡的忧伤。
那天,他为了接回负气回娘家的娇妻,向公司请假,从上海搭机返台,捧着一束鲜花,提着一篮水果,忐忑不安地来到汪家豪宅。
迎接他的,是从来不跟他说话的丈母娘,一见到他,她便毫不客气地赏他两个耳光。
“我早就说过,我们家语臻跟着你只会过苦日子!你居然还有脸来接她?她不会跟你回去!就算她肯,我也绝对不准!”
那天,丈母娘极尽所能地羞辱他,而他下定决心,为了接回爱妻,他只有忍。
“我想见语臻,我来跟她道歉的。”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若是能令爱妻气平,他愿意低声下气。
“她不想见你!你滚,马上给我出去!不然我打电话叫语臻她爸回来教训你!”丈母娘盛气凌人,摔了他带来孝敬的水果篮,又将鲜花砸向他脸上。
他抚着额角的凹痕,咬紧牙关,命令自己务必忍耐。
“拜托你妈,让我见语臻一面。”
“我不是你妈,你没资格这样叫我!我从来就没想把语臻嫁给你,她有太多人选可以挑,从小到大,有多少家世背景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孩追她,谁知她偏偏被你给骗了!”
“我没骗她,我爱她。”
“爱?你配说这个字吗?你爱我们家语臻的话,会让她过那种苦日子?她连东西都不敢乱买,我明明给她钱了,你为什么不让她用?你以为你是谁?”
一连串的怒斥如落雷,声声在他耳畔劈响,他不许自己退缩,坦然承受。
只要能接回语臻,他什么都能忍,什么都必须忍,在决定与她私奔的那一刻,他便有心理准备面对岳父岳母无止尽的责难。
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配得上她,供得起她过富裕的生活,到时相信岳父岳母应会对他投以赞赏的笑容。
他告诉自己,那天迟早会来,却没想到在那之前,妻子会抢先提出离婚
那天,落着绵绵春雨,而他的心,被接踵而来的打击伤得千疮百孔。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妈,但你有必要这样诅咒她吗?
袁少齐闭眸躺靠后座椅背,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自伤的弧度。
他的确不喜欢那个曾经是他丈母娘的女人,或许也有一点点恨她,因为他未曾从她身上感受到丝毫善意。
她的家人,不曾有谁给过他温暖,他恨她,也恨她的家人
“先生,前面路口好像在施工,要换一条路走吗?”司机的问话拉回他思绪。
袁少齐睁开眼,望向前方一列排成长龙的车阵,点点头。“就前面右转吧,从饭店后门进去。”
“好。”司机转动方向盘,车轮辗过水洼,穿进巷弄。
袁少齐指示司机在巷弄里穿梭,往春悦饭店的后门开去,忽地,司机像是看见什么,紧急煞车。
“怎么了?”他问。
“有个女人突然闯出来。”司机皱眉解释。
袁少齐顺着司机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发苍衣乱、全身脏兮兮的妇人,她被车子惊到,趴跌在地,然后又笑嘻嘻地爬起来,扬起脸。
他蓦地一震,骇然睁眼。
这妇人的脸看来好熟悉,竟似方才出现在他回忆里的那一位,只是少了当时的高贵,多了几分傻气。
确定她平安无事,司机重新发动车子,袁少齐连忙出声阻止。
“我在这边下车就好。”他付了车资,匆匆下车,跟在妇人后头。
只见她傻傻地走在街头,一副迷糊的神态,步履偶尔踉跄,形容狼狈不堪。
这就是语臻的妈?
袁少齐心神震撼,不可置信,他说服自己应该是认错人了,但妇人眉目五官实在与他记忆中的太过相似。
她摇摇摆摆地前进,一面好奇地张望,经过公园时,她发现一个垃圾箱上头搁着一个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声欢呼。袁少齐惊愕地瞪着她抓起三明治,眼看就要送进嘴里。
“这不能吃!”他抢过三明治。
妇人恍惚地看他。“你是谁?干么抢我的东西?”
“我没抢,这东西不能吃。”他解释。
可她好似听不懂,瘪瘪嘴,委屈得像要哭了。“我肚子好饿还给我、还给我啦!”
他冻立原地,看着妇人犹如孩子般哇哇大叫,脑袋瞬间当机,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你是语臻的妈妈吗?”
“你说臻臻?”妇人眼眸惊喜地发亮。“你认识我们家臻臻吗?她在哪儿?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她真的是语臻的母亲。
袁少齐心往下沉。“你回家不就可以看到她了吗?”
“我也想回家啊,可是我忘了往哪里走。”
是老年痴呆症吗?
袁少齐灵光乍现,想起之前曾经接待过类似症状的饭店住客,老人痴呆症的初期病征,便是记忆力与智力退化。
这就是语臻发狂地在雨里寻找母亲的原因吗?因为她挚爱的母亲,已经变成一个迷糊的孩子?
袁少齐心弦一紧,喉间波涌酸意,至此方领悟自己刚才挨的那耳光并非毫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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