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潺动的叫喊、呼号之声;
而在他们来处那些栏栅、拒马和壕坑,也已经被推翻填平了一些,而错落着好些死状凄惨的尸首。窦全不由心思沉了下来,连忙对着城下开声问道:
“吕将军何在,为何就败退回来了。。”
他这句话就像是在城下的人群中浇下了盆热油,激滚起更多七嘴八舌的声音来
“因为攻来贼军有妖法啊。。白日里把太阴也叫唤出来,”
“咋们在山岭上强忍着吹了大半天的风,却是一点儿卵用都没。。”
“那些贼子老远就发觉了咱们的埋伏,不待靠近就尽往儿郎们守着山头上轮番射箭放火。。”
“好些儿郎们还没接战就被赶了出来,埋伏也被破坏殆尽了。。”
“吕镇将亲自带人杀贼,却不防那些贼人有妖法唤雷,当下就惊骇溃走不可收拾了啊。。”
“咱们可是拼了老命,才回来给明尊报信的。。可怜天见的快快开门啊。。”
“打开门户,放他们进来吧。。”
窦全听到这里虽然还有些不明所以,却对左右吩咐道,
“府尊,这怕是要乱了军心,还要小心奸细混入啊。。”
一名州下属官连忙劝道。
“若我不放他们进来,只怕是城上的人心都要乱了。。尽管先放进来,再做监管和甄别就是了”
窦全却是看着城墙上那些面露惶然之色的守军断然道。
待到这一波溃军争相恐后的涌入城门当中之后,天色也开始在远方慢慢的显露出隐隐的鱼肚白来:这时候,在关城两侧山壁上眺望位置上,再度有人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敲响了警戒的大锣和铜钲;
仅仅过了片刻之后,窦全为首的关城上众官吏、军将,也都看见了从群山之间缓缓开出来的那只,打着绣绘一只狰狞插翅鱼形巨兽的青色大旗,而在初起旭阳下甲光闪烁如大片游鳞的浩荡军伍。
但是更让他们闻之色变的,则是伴随着这只军伍一起出现在丹水之上,无需任何岸边的人畜拉纤,就在水波荡漾之中逆流而上的奇形怪状行船。
而在其中一艘怪船上,刚念完一篇祝敌往生得入火狱祷文的炮组匠师白多禄,也再次诵读道:
“大炮既真理,射程皆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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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隐隐的轰鸣和震动声中,出逃南下却被困在当地的供奉麟德殿文章应制杜光庭;也在关城內的一处署衙当中困惑的抬起头来,却见自己写好的告贴因为错笔,给涂出了好大一片的墨污来。
他其实还是个道士,字圣宾,号东瀛子。因为早年学儒家博通经、子,却在先懿宗朝时屡考进士未中,乃避世到天台山入道。结果反而以修道中的名声,得到当今那位马球天子的赏识,而征辟入內为官。
只是相比他在惯常的诗文和制书、青词上的名不见经传的成果,则是在另一个文学领域的别出蹊径。他曾经著有广成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注等道家文典。
但是更加有名的,却是他曾经著有虬髯客传;乃与如今随驾入蜀的另一位侍御史内供奉裴铏,所著的昆仑奴、聂隐娘并称于世的传奇(唐代体称传奇)。
只是他传奇写的再怎么好,典籍研究的再怎么透彻,也改变不了天子西幸京城沦陷的结果;也改变不了他眼下受困于此,而被征用去些安民告贴的现状。
只是当他好容易写好告贴拿出来,却发现左近已然是一片狼藉,而在武关之内的街市上已然满是惊慌奔走的身形了;他同行的族弟更是撞进门来,见了他大声的叫喊起来。
“不好了大兄,是山南境内的太平贼连夜攻打过来了。。”
“据说彼辈军中有那妖僧传下的雷火之法,但凡是凭的一声雷声,就有城堞崩碎,守兵骨肉成泥啊。。”
“那窦刺史所在皆被埋于瓦砾之下,守卒们已然开始四散奔逃了啊。。”
与此同时,混在城门后的败卒当中,等待检点的前山南金州藉长征戍卒张东;也眼疾手快将一个装满火药末子和碎铁片的酒葫芦,点燃丢在人群中最为密集的地方。
和他一样动作和行举还有数人,被丢出来的亦有水囊、陶壶样子的物件。只听到接踵而起轰得一声,灰烟绽放气浪翻卷之间,在猝不及防的人群顿然掀倒了一片。
待到烟尘被吹散之后就剩下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身体。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人因此直接死掉,却是满地血淋淋的挣扎呻吟着更加吓人。那些尚且还能站立的人等,亦是争相践踏的一哄而散了。
然后,张东才吹响了哨子,一边齐声大喊着
“城破了。。”
“刺史死了。。”
“大家都逃了。。”
一边游刃有余的在烟尘掩护下,捡起遗弃的刀兵向着关城门內摸去。
又过了半天之后,出奔出武关而逃到上洛县城的杜光庭,还没有来得及在拥挤成一团的门下喘上一口气,就见到了在大路远方轻骑追逐而来的苍色战旗。
然后,他就被惊慌失措的人群给裹挟推搡着,一步步挤到城墙下的壕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