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妻的病房,到了两点多,我点了一支蜡烛。
你不困吗?我问她。
我要听。
我背对着妻,久久不动。
其实我已经快讲不下去了,很多往事你以为你忘记了,其实竟然没有,有人问起,你居然可以不看对象的,全部流露出来的。
我妄图悬崖勒马,已然势如泻洪。
我回身。
她跟我说,因为我,她失去了这学校唯一的朋友。
27岁的我,还是个莽撞少年,脱口而出,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她冷静地看着我,端详我。
我热切地。
然后她笑起来,残忍地建议。
不如你做我爸爸?
我闭上眼,我听过朋友变恋人的,听过兄妹变恋人的,我何尝听过父女的爱情。
男人追求被拒,女子总说,我们做朋友吧,我们做兄妹吧。
当事人绝望成狂,但尤存一线生机,哪象我,用“辈”字生生隔开。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
她凑过来,爸爸?
眨眨眼,这样叫。
那时候,我觉得她残酷极了。
我吸吸鼻子,好啊。强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儿,真是生也生不出。
那你跟我朋友解释解释吧?她搂着我。
当时她搂着我,亲密的。
第一次居然觉得,没有距离的残酷,比有距离要深邃得多。
距离竟然代表希望。
看着她单薄的棉布睡衣,我点点头。
去了她寝室,把那女孩叫出来。
对不起,不该伤害你,我指指女儿,她比什么都重视你们的友谊,别误会她。
她站在那女孩边上,猛点头。
你是她什么人呢?那女孩慢慢地,问。
爸爸,我笑出来。
那女孩本来满是嘲讽的口气,听到这话,皱眉看女儿。
她作鬼脸。
回到家,仰面躺着。
决定不再去招她。
爸爸,我27岁,何必苦撑一个笑话。
就象你生命中认识的无数擦肩而过的人。
因为肩和心始终差着那段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没想到,天快亮时,她就被送到急诊室。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了。
那女孩在急诊室外哭了,反复跟我说着对不起。
是她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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