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
因此,12月12日这一天,巴雷特就躲在他的地下洞府里加班工作,在大本大本散发着霉味的判案汇编里查找判例。心中是多么向往那个不可复得的好时光啊。
那时候我只要~投入工作,就寂寞顿消,苦乐不晓,专心到可以忘掉身外的一切。可是谁叫我新近得了这种本事呢,我现在就会反思,在心理学上这叫做内省。我已经不会“外省”了。也就是说,人家的事我已经集中不了心思去思考了。我不是在那里潜心研究梅斯特诉佐治亚州一案,我心潮翻腾想个没完的是想我自己。
更何况办公大楼电梯里放音乐的喇叭如今天天在放圣诞颂歌,不住轰击我的耳鼓,我已经给轰得得了一种圣诞节精神分裂症。
我碰上的是这样一个难题,大夫。(我这是在向自己诉说,不过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一定的可靠性,所以就称自己为大夫。)
上帝,应该说就是天国法庭上的大法官吧,因此他一再重申的一句话,就应该奉以为法律:
你应当在家里过圣诞节。
至尊的上帝立下的规矩,其他的我还可以含糊过去,独有这一条我是一定要老老实实遵守的。
巴雷特呀,你想家了,所以你还是(唉!)快快拿个主意吧。
可是大夫啊,这就有问题了:
哪儿算是我的家呀?
(“心之所在即为家,此乃天经地义。咨询一次,请付诊金五十元。”)
多谢了,大夫。我再付五十元,想请问一下:
我那要命的心又在哪儿呢?
以前我倒是不大糊涂的。
记得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过圣诞节我就喜欢人家给我礼物,还喜欢装点圣诞树。
我后来长大成人,为人之夫,尽管詹尼是个不可知论者(“奥利弗呀,我可不愿意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免得伤了上帝他老人家的心。”),可是等她下班回来(她干过两处工作),我们就能双双团聚,在一起欢庆佳节。把圣诞歌曲换上些俚语粗话,唱得好开心。
从这点上看,圣诞节毕竟还是件大好事。因为,团聚总是团聚,到了圣诞节,晚上我们两个人总能借此团聚在一起。
眼下已是九点半,离圣诞节还有十二来天,人家正忙着买东西准备过节,我却已经没有这份雅兴了。因为,我刚才说了,我碰到了这么个难题。
根据最近的情况,今年圣诞节是不能去克兰斯顿过的了。克兰斯顿的我那位好朋友说,他参加了专为四十岁以上的单身者办的节日旅游,圣诞节不在家过了。(“或许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呢!”)听菲尔的意思,他这么办分明是为了解除我的后顾之忧。可是他这么扬帆一走,我却给丢在岸上,弄得进退两难。
我的二老双亲住在马萨诸塞州的伊普斯威奇,那边认为我的家应该在他们那儿。
玛西-宾宁代尔不去外地的话是跟我住在一起的,她主张圣诞袜1应该挂在八十六号街。
1装圣诞礼物的。
我呢,去哪儿可以不感到孤单寂寞我就愿意去哪儿。可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我无论去哪儿,拿到的面包总是只有半只。
哎——且慢!分面包的办法也有个判例呢!作出这个判决的法官,好像是所罗门吧(也就是古时的所罗门王1)。我就采用他的分法得了。
1古以色列的听罗门王有过一个著名的断案传说。他遇到一件案子:两女争夺一子,都说那孩子是自己的亲生。所罗门王就当堂说,那就把孩子一劈两半,各取半个。亲生母亲不忍心,宁愿不要。所罗门王由此推得了真情,就把孩子判给了她(圣经-旧约-列王纪上3章16-28节)。
就是:圣诞节跟玛西一起过。
到马萨诸塞州的伊普斯威奇去过。
妙!妙!法-拉-拉-拉!拉-拉-拉-拉!
“你好,妈妈。”
“你好吗,奥利弗?”
“我好。爸爸好吗?”
“也好。”
“那就好。嗯我想来告诉你一下嗯过圣诞节的事。”
“喔,这一回你可千万要”
“行,”我马上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我们准到。我是说呃妈妈,不知道我带个客人来行不行?呃要是有地方住的话我还想带上个客人。”
真是多此一问!
“当然行啦,亲爱的。”
“是个朋友。”
这句话添得妙,奥利弗。要不,她说不定还会担心上门的是个对头冤家呢。”
“喔!”妈妈的口气掩盖不住心中的激动(至于好奇那就更别说了)。“那好。”
“她从外地来。所以我们得招待她住。”
“那没什么,”妈妈说。“这位客人我们认识不认识?”换句话说,也就是:她是谁家府上的小姐?
“放心好了,妈妈,用不到替她多张罗的。”
我这一句话可以叫她莫测高深!
“那好,”她说。
“圣诞节前一天我就早一点开了车来。玛西还得从西海岸搭飞机赶来呢。”
“喔。”
妈妈不会忘记我过去是怎么个人,所以她一定只当这是哪个遥远的大陆的西海岸呢。
“好吧,我们就等着你们这位小姐叫什么?”
“纳什。玛西-纳什。”
“我们就专等你们光临。”
我也是一样的心情。要是告诉伦敦医生的话,他肯定会马上一点头:这种心情才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