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无我走后, 莫菁站在冰冷的地间好一会儿,手里握紧他特意送过来的小锦袋,末了,只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来, 顺势挨在一旁突兀出来的石块歇脚。此时,她心中也不畅快。她知道公良无我铁定是要生自己气的,自己方才那般责问他,或许他从一开始是没有借此事生事之意,可她待在这宫里,见过太多波谲云诡, 她除了多个心眼,没有更好的办法。
独自静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假山里出来。沿路的小径, 四处静静地, 夜头深,起风吹过两侧的小花小草, “沙沙”地作响,显得四周更加地幽寂冷清,此处本来就少人来, 今日是初五, 天上挂着玉盘才半个圆, 这会儿莹亮亮的光都被乌云盖住了, 更似教人『摸』黑走路似的。
旁侧偶尔有纺织娘的声音, 因是附近辟着个亭池, 四周又种满观赏的花花草草,天气热起来,丛密的地方都有这种夜里叫嚣的小虫,幸而这里也不近主宫,故而也不会叨扰到主子。
莫菁一面走着时,刚巧过前头的小径,好段日子没走这处,花草这些日子长得有些茂盛,都快挨出小径中央来,她怕被夜间『露』水沾湿,故而提着衣裙低头小心翼翼地见缝『插』针,专找敞亮的地儿走。
一门心思地,只管兜头兜脸找路,注意力自然被分去了一大半,等指间一面提着衣裙,手里拽紧小锦袋,抬眼离不远处虚虚地望过去一眼,才觉出不妥来。
整个人儿傻了似地定在原地,月影被风『荡』得绰约,她其实看不太清那人的面目,只知道小径那尽头处,几步路的近地儿里站着个孤高的身影,如同青枝修竹般。
莫菁暼了暼他腰间,依稀见玉带上贴着的镂花玉样儿,心头猛地一惊,转过身回头就跑。
可那人极快的身法,本来就是几尺路的距离,一个晃神又见那人站在了自己跟前。
这回离她更近,所以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面目。乌云散开时,渐渐地,银白沉凉的月华柔洒开来,显在了那极为深刻的眉眼和清正的肌骨上。从来人和花最为交相辉映,可月也同样,恰当的时机,生生衬托出不落俗套的张扬来,让人过目也难忘。
莫菁抓紧了衣裙,惊恐着踉跄后退了几步。可她退一步,来人却进一步,右手拂了拂左手的琵琶袖子,末了,抬起眉眼,不紧不慢地提步上前来,只勾唇一笑,嗓音清越平和:“你跑什么跑,再跑也不够我快。”
莫菁脚步微顿,又后退了半步,既戒备又谨慎,她装傻:“现下夜宴散了席,各家公侯重臣都出宫去了。慕少主这个时分还在此处,是『迷』了路了么?”
慕少榕没有理会她,又走近两步,旁边是个池塘,『逼』得莫菁退无可退,凑近来,挨着她,轻嗅一下,才又咧嘴一笑,竟似十足的少年心『性』:“我这人平生没啥长处,就是鼻子特别灵。提欢楼旁边有家小摊,这家老板做的风干牛肉特别好吃。”
莫菁闻言,只瞪大了眼珠子,忙把小锦袋里的零嘴藏在身后:“什么小摊小贩,婢子自打进宫里来就没见过外间的世面,不知道慕少主在说什么。”
这厢慕少榕只冷哼一声,直了身子,负手几步路悠闲地绕到莫菁旁边:“方才藏在假山后面的是你吧?”,说着,他瞄一眼她手中的小锦袋,“私会你的小情人。”
莫菁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谁说的!”
慕少榕趁着她反驳不备的空档将她腰间坠着的名牌扯了过来,置于手中细细琢磨后才上下审视莫菁,沉『吟』道:“皇帝御前伺候的女官?”
莫菁伸手就要去抢回名牌,可他高高举起来不让。
几番纠缠下来,莫菁放弃了把名牌拿回来。
此时,那慕少榕一改方才散漫的神情,冷声道:“方才我与素美人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莫菁哑然,不知该作何回答。片刻后,才敛眉回道:“婢子不知慕少主所问是何意。今日婢子刚当完差回来,才要回值房歇息,只是寻思着这条路回去近些,才抄小道。没料着,半路便被慕少主拦了下来,婢子也是好生疑『惑』。”
听罢,慕少榕只径自勾着从莫菁身上抢过来的名牌坠角处连着的金丝线,在半空中悠然晃出个弧圈来。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看到我为什么要跑?”
莫菁忙将视线从那名牌上收了过来,望着慕少榕淡定回道:“月黑风高的。婢子还以为是哪个胆大的贼人闯进宫里来,所以才跑的。这不,方才婢子瞧清楚原来是慕少主后不是不跑了么?”
闻言,慕少榕只嗤笑一声,这小姑子还真会忽悠,方才分明是被自己拦得无路可退地,现下反倒成了她自己发现是误会一场才主动停了脚步下来的。
“你倒是有几分急智。若你方才坦言真有听到什么,明天的太阳你可就看不到了。你知道的,这宫里无缘无故少了几个人,轻易就能掩盖过去,比如说意外被毒蛇咬啊,不小心从楼阁摔了下来呀,又或者……”,他顿了顿,凑近来在莫菁耳边一字一顿轻声道:“失足掉到河里不小心溺水而亡了。你且说说,你喜欢哪种死法?”
我喜欢哪种死法?我哪种死法都不喜欢好嘛?!
莫菁后退了半步,躲开他的目光,淡定回道:“婢子只喜欢活法。”
那慕少榕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勾唇又笑,嗓音朗如清泉击石:“宫里头贵主婢子从进到这宫里来的那一日,便被锻炼得四平八稳,『性』子反倒被浸染得呆板木讷,少有你这种有趣的。虽然你很有意思……”,他忽地清冷疾声道:“但若对阿素有潜在威胁的都得死。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顺手揪出跟你躲在后山私会的情郎,再送他去见你,所以你且安心地去死吧。”
莫菁觉得自己快心气不足了,望着眼前这公子哥儿的眼神就象是望着从哪里跑出来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敛眉颔首恭敬道:“婢子再说一次。婢子只是凑巧路过。不知道慕少主现今留着婢子所谓何事。眼下各家宫门早已过下钥时分,婢子还得赶回寝院,就不多陪少主了。”
一气呵成地说完,莫菁转身欲走,却让慕少榕抓着手腕一手拉了回来,莫菁心下一惊,全然顾不得什么,挣扎起来,撩起手掌便胡『乱』拍打。
慕少榕虽是武将世家,可平时跟人打架都是光明正大,真刀真枪地来,哪曾见过这种狗急跳墙的泼『妇』打法?劈头劈脸被人几巴掌打在脸面上,这会儿还有些发懵,可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便回过神来。
可没想到跟前那妮子象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好似不搞出些动静来誓不罢休。
慕少榕这会儿眸『色』冷了下来,这下是不动真章都不行。提掌就欲往莫菁后颈处劈下去,可谁料到下一瞬,他便被莫菁牵拉着袖子双双掉到了池塘里。
冷水浸身,莫菁躲在水里直直打了个冷颤。现下五月天,虽然艳阳热烈,可夜间泡在水里还是直刺人肌骨的。
她也没想到挣扎间脚底打滑,这池塘没有护栏,眼瞅着往后倒,闭着眼睛就随手抓个支撑物。谁又料想到,这个支撑物不太管用,直接叠着她的身体就往池塘里摔个倒栽葱。
莫菁当然不知道,她这跤摔得好,阴差阳错反倒救了自己一条命。
她凫在水里,惊觉这是个好机会脱身。事不宜迟,起头换了口气便往水里钻。
没一会儿,从几尺远开外瞧见那贵族公子哥儿还在水里扑腾,狼狈十足,全然没有了刚才『逼』人的气势。
莫菁瞧在眼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该不会是不懂凫水吧?方才还说要失足掉到河里溺水淹死,果然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人太坏眼瞅着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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