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洛下马,把佩剑递到少女手上,喑声道:“他说,生前总是霸占着你的剑,你便恼他;死后,他不想再惹你生气,让我把剑还给你。”
莹白玉指死死地贴着伞柄,一直冷冰冰的面容终究淌上大片的泪水,晚琉光哑声道:“以前,我一直想要跟他说,我说在战场上一定要珍重啊。”她接过宋洛手中的佩剑,伞落地,剑身出了剑鞘,剑锋莹莹白光,雨丝滴落,恍若透着彻骨的寒气。剑柄处镶着那椭圆的绿宝石上恍若还残留着落血时染上的腥红。
“宋洛,你说如果他可以选择,他一生之中最想要的是什么?”她抬头看着宋洛,乌黑的眸中却无半点光彩。
宋洛微微转头,半晌,道:“君自淮上来,不知淮下事。”
“我知道他想要见谁,他这一生,仿佛从来没有一天活得如意。其实,那一天,白马扬鞭,他从马贼手中救下我,我满心欢喜,但仍旧明白他脸上的笑虽温柔暖意,心中却是从未是快活的。”
夜间,她穿着素衣孝服走在长廊,却见晚氏长子一人坐于亭中独酌。晚琉光向来与这些名义上的哥哥不甚亲近,心中对于晚氏长子更是半点好感也无。
那人却已然看见她,笑着轻声唤她的名字,晚琉光思虑再三终于走过去。夜风习习,却见那人一如既往地穿着冰蓝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水泽木兰的镶边,腰系玉带,头发梳理得滑顺,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药』香,薄唇有些许的苍白。
执着杯子的五指冷白修长,待到晚琉光已然坐在眼前,他却依旧一杯又一杯地轻酌,良久后,才拿过旁边一只白玉杯斟了酒放在晚琉光眼前。轻笑道:“能饮一杯无?”
晚琉光抬头看了看此人泛着水光恍若有些涣散的醉眸。却不知那始终噙着的一丝微笑是何情绪。心中却觉得,那抹微笑如今落寞又孤单。晚琉光也只是沉默,径自举起杯子一杯倾绝,即使时常和宋洛对饮,但此时也被这入喉的辣酒呛了一下。这酒烈得非常人所能接受。
“你似乎很是讨厌我?”
晚琉光又复望着他,答道:“哦?难道大哥以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让琉光不讨厌的?”
这个人,晚琉光在家宴上见过许多次,每次皆是噙着一丝微笑,玉带紧袖,坐在寒玉身边,由着寒玉倒酒夹菜,伺候自己,偶尔,在晚宴上相中哪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当晚便叫寒玉送去自己的寝室,却从不会把目光移向坐在他旁边一如既往沉默着为他夹菜,淡弯着眉眼的华装女子。
如今人终于死了,他却坐在此处假惺惺地忏悔?
他听了却不恼反笑:“真是个语言犀利的丫头。那日你当着晚氏宗族众人面前为三弟与我对峙我便知道。却也难怪她在生时与你『性』情相合。”说罢,他又复斟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我还有事,倘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先回自己的寝房去了。”晚琉光起身,她实在不愿意勉强自己与这人独处。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偷偷把她的尸体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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