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睫
虽然幸福、虽然感动,然而有时静下心来,想到如妃、容妃她们,她还是隐隐地感觉到愧疚和酸楚。毕竟,她的幸福是建立在她们的失落和痛苦上的啊。她得倒了完美的爱情,而她们,却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一切
面对洛雨季的缄默,吴霜和冯惜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视线,俱是掩口而笑。
“呵呵,娘娘莫要多心,吴霜今日进宫,一非求情、二非诉苦,而是偕惜惜前来,向娘娘致谢的。”
“致谢?”洛雨季一时摸不着头脑。
吴霜仰起头来,双目熠熠,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吴霜自认才色平庸,且性情孤僻拘谨,入宫数年难得圣眷,每每受人排挤。只当这一生,便要老死宫禁,在凄清孤寂中虚度了何曾想,竟还有奉旨离宫,飞鸟归林的一天!况且,当日梅花林中若非娘娘相救,吴霜和惜惜早已是身败名裂、百死莫赎,又岂有今日之福?”
一句“梅花林”说得洛雨季怦然心动。依稀间,又回忆起那个寒冬之夜,月下梅林间,那两个相偎相依的身影。抑制不住地,她抬起眼,朝缄默不语的冯惜惜瞥去。却见她儒袍玉带,依旧一副风流俊逸的男子打扮,只是长眉斜扫、粉面含春,却比男子多了几分妩媚娇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含着两汪春水,静静地盯着她看。双目交汇,她却不闪不避,只是微微倾下身去,朝她行了一个礼。
洛雨季微笑颔首,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吴霜:“不知姐姐出宫之后,有何打算,可是要回将军府?”
天旋地转回龙驭(三)
吴霜回眸望了冯惜惜一眼,目光中满是柔情与喜悦:“不回了,惜惜说,打算组个戏班,四海漂泊,将你的红楼梦唱遍大江南北。此言正合我意,这一生,便打算随她而去了。”
“是吗?”洛雨季眼前一亮“这样的生活倒真是令人神往只是,不知道容妃,不,刘缌萦刘姐姐她去了哪里?”
吴霜笑道:“听说奉旨迁去了淩碧行宫,前日里遇见,她还同我玩笑说,陛下曾夸赞她的厨艺胜过宫中的大厨,近来闲得慌,不如上表求陛下降旨,将她调去御膳房专门制膳”
“圣驾到!”一声悠长的通报响彻在凤仪阁畔,九曲雕梁的画廊间。洛雨季手中的明黄色万寿回纹茶盅“当啷”一颤,险些将里面的茶汤泼洒出来。
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心中仿佛有无数朵鲜花竞相绽放云灏,他回来了,他果然回来了,他果然如约回来了!
提起裙摆,顾不得和哥哥及吴霜她们打招呼,她急急地迈开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咚咚咚咚。”抄手游廊之上,无数盏细纱宫灯随着脚步声微微振颤,晕红的光影摇摆不定。齐云灏踏过一个弯道,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轻快地向他跑来。忽明忽暗的灯影洒在她仰起的脸上,洒在她飘舞的发间,洒在她翩飞的裙边她就像夜色中的精灵,轻盈而眩目。
裂开嘴,他情不自禁地笑了。那是他的季儿,他日夜思念的爱妻,天启王朝尊贵无上的皇后殿下,此刻,却提着裙子像小女孩一般地飞跑着,毫无皇后的仪态。
拔足狂奔几步,他迎上她,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别跑,别跑,小心咱们的孩子!”他在她耳边低吼,又急又气,却又爱怜不尽。
“没事,孩子没事,”洛雨季在他的怀里喘了口气,目光越过他,投射到他身后的游廊间“太后和萝萝呢?”
齐云灏微笑,伸手向身后一指:“那不是”
游廊间,又一次响起咚咚的脚步声,那是天启王朝的菀柔公主殿下,同样毫无仪态地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
“霁儿、霁儿,是你吗,霁儿?”
“是我,萝萝!”洛雨季迎上去,抱住她又叫又笑“你回来了,太好了,哥哥还在等着你呢”
“母后”耳边,传来齐云灏低低的一声唤,洛雨季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不由得垂下了搂住萝萝的手。
明月如水,将程太后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青莲色弹墨刻丝斗篷,石青色百褶裙。头上高耸的凤髻依旧油亮水滑、一丝不乱。只是鬓边,早已星星点点地映出了白发。
洛雨季垂下眼,掩住了心中万千的感慨,双手拢在腰侧,盈盈行了个万福。
“叩见太后娘娘千岁。”
“该叫母后”身侧,齐云灏和齐云萝同时小声地纠正。
程太后上前一步,轻轻搀起她:“不,该叫娘。”
洛雨季的心蓦地一颤,泪水就在这一刻收刹不住,扑簌簌落满了衣襟。
“娘”她低唤,望着程太后脸上浮起的慈祥,含泪微笑。
云移月走,银白的清辉洒满了大地。凤仪阁畔,无数盏宫灯渐次点起,灯影辉煌,盖住了天边的月色,将夜的宫苑衬得若仙境般迷离而透明。
风清酒酣,婚礼正在举行。凤仪阁上,飘荡着久违的红楼梦唱词。那是吴霜和冯惜惜联袂,再一次演绎宝黛情缘。
“微风不定,幽香成径,红运十里波千顷。绮罗馨,管弦清,兰舟直入空明境天外月,是必常团圆,休着些儿缺,愿天下有情底似你者。频祝愿,普天下心厮爱早团圆。谢神天,教俺也频频的勤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