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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思考着,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她并不如外表看来那般柔弱不堪,而是有思想、有个性。
她眼神一沉。“哪有奴才可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严格来说,我不算是你的主子,所以不用怕犯下不敬之罪。”他哪会不懂这小爆女的顾忌?
他说他不是她的主子,那他就不是皇亲国戚或朝中官员了?那他又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为何能在皇宫自由活动?
俞小月好奇地想问他,但又碍于身分不便提出,只好将疑问藏在心里,静静地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坐下吧!”这恬静的时刻,他不想摆架子,只想顺其自然。
俞小月想了片刻,开始明白他似乎是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便也不说话,顺从地默默在他身边坐下。
她觉得自己今晚不正常极了,不然怎么会毫无顾忌地跟一个陌生男人,一个极有可能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并坐在一起?
虽然他之前对她说话冰冰冷冷的,让她气结,但他竟不嫌弃自己身分低下,还让她跟他同坐一桌?
这是她进宫以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啊!
她本该极力回避这种僭越礼节的事,但心里却分明不想走开,因为望着他英俊得令人屏息的脸庞,她便无法抗拒的沉溺在他黑如子夜般的眼中。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对坐,望着月亮,不远处的歌舞喧嚣彷佛都不存在似的,天地间只剩下这方天地,宁谧而幽静。
尉迟滕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瓶内剩余的酒,视线不期然瞄向身旁安静的俞小月。
皎洁的月光下,映出她美丽的容颜,但却同时露出孤寂和疲惫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震。
想来,她在紫禁城内应该受了不少苦,使原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这么孤寂和疲惫。
当奴才的苦,他不是没尝过。假如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将他们四兄弟从地狱救出来,恐怕他早就被虐待至死。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滕突然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觉得这月亮如何?”
俞小月愣了一下,用笃定的口吻说道:“很美,跟中秋节的月亮一样美。”她是在中秋夜出生的,所以名字叫作小月,更巧的是,她也爱看月亮。
“所以喝着闷酒赏月?”黑漆漆的双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俞小月的脸上不禁露出悸动的神色,清澈的目光锁住他,一会后,她痹篇他的眼光,眼珠儿兜了半圈,答道:“我没有喝闷酒,只是天气冷而已。你现在不也在喝酒,难道你也是在喝闷酒?”
她的否认几乎不具任何说服力,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穿,但尉迟滕不打算拆穿她,因为他不是多事之人。
“今晚喝酒还未尽兴,就被不相干的人騒扰,现在就当作补偿。”
俞小月听在耳内,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性格会如他的面孔一样,豪迈爽朗吗?
如果是,那她也不介意跟他聊聊,因为跟爽朗的人交往,彼此间什么都能说,不用担心险诈算计。
可惜在宫里,有着这种豪迈心性的人不多。
“现在宫外,比三年前有什么转变?”她突然问。
“没多大转变,就是多了几间茶馆和戏班子吧?”他虽然不常待在北京,但应该知的事他也知道。
“你三年没出过宫吗?”
“是啊!”她有些黯然地点头。
“宫女一般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而且出宫的宫女不许再进宫,也不得传播宫中的事情。”
“不是有些宫女未满期限就可以出宫吗?”
“除非得圣上或皇后娘娘等主子的恩准,否则就是因为笨拙或是有病才被赶出宫。”所以就算她早就想离开,也不由得她。
“你想出宫?”
“但我不想被赶出宫。”一旦被赶走,她的所有随身物都会被没收,连回家的盘缠也没有,而她的家人都在南方,她根本就回不去。
尉迟滕闻言后,好半晌没言语。
就在此时,宫中响起了上元夜新旧交替的铜钟声,接着一朵朵缤纷斑斓的烟火直射向寒黑的天幕,流金的色彩在空中闪烁绽放,然后化成点点碎末四散天际。
新焰不断升腾,旧焰散后下坠,皇城统统笼罩在这些星星点点,四处翩翩飞扬的光屑中。
“过了今天的元宵,也终于过完新年了。”看见天上的火花,俞小月开心地转向他,笑着说:“希望在新的一年,大家都能过得顺心如意。”
她的会心微笑感染了他,他浅浅的扬唇一笑,精湛的黑眸英气逼人。
他们一起抬头欣赏烟火,相信在今晚之前,他们绝不会料到自己会跟一个陌生人,并肩看着烟火。
“今晚你偷酒喝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尉迟滕面无表情地说。
“是真的吗?”俞小月着实很难相信他会帮她保守秘密,但瞧他没半点嬉笑的表情,应该是说真的吧?
“我肯定。”他说过的承诺,很少不兑现。
“君子一言。”心急地想要得到承诺,她将手伸在半空中等待着。
“快马一鞭。”他口里应着,目光不解地瞪着她的柔荑。但听到她兴奋的笑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傻丫头,这样就开心了?
“好,那咱们打个勾勾。”得到他回应的俞小月嘴快地说道,直到瞧见他那愕然的眼神之后,她这才惊觉自己讲了什么幼稚的话语。
原本白皙的脸庞倏地涨红,她羞得低下头,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也怕你反悔”
“丫头,你在不在?”倏地,远处传来老人的呼唤。
俞小月认出是徐公公的声音,便从羞怯中惊醒过来,朝尉迟滕道:“公公找我,我要走了。”话声才落,她盈盈作揖,人影就快速地往外跑,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中。
尉迟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她说打勾勾?亏她能说出这种话。
她如此纯真的行为,在这个矫揉造作的皇宫,就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而且,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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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长春宫的尚孀格格求见。”
尉迟滕从公文中抬起头,看着进来通报的胡少威,便道:“我不是说无论是谁,现在都不想见吗?”
“可是尚孀格格说无论如何都想见爷。”胡少威硬着头皮勉强道。
他跟了主子十多年,自然知道主子在办公时,不喜欢有人騒扰,但现在他们暂居皇宫之内,门外那个是不好惹的尚孀格格,他实在不敢一如以往,擅自替主子打发她离开。
“尚孀格格要来见我,她是谁?”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是上元家宴那天来跟爷示爱的那位格格。”胡少威早就从当晚侍候的太监口中,知道来龙去脉。
尉迟滕脸色一沉。“跟她说我没空见她,不要再来打搅我。假如她仍要抱怨,让她去找她的靠山去。”
他留在宫内小住,是为了替皇上办事,不是为了应酬这种烦人的刁蛮千金。
“属下知道,现在就去办。”胡少威马上退出书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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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格格,爷现在有要事在办,未能抽空会见格格,请格格先行回去。”胡少威婉转地说。
“什么,他不见我?”尚孀高声呼喝,不可置信的双目圆睁,死瞪着眼前的胡少威。“你这奴才该不会压根儿就没去通报吧?”
几个被派来侍候在外的宫女见这情景,都蹑脚儿躲得无影无踪,相信只有胡少威才能摆平这个刁蛮格格。
“奴才不敢,爷说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说”
“他说什么?”
“爷说,格格要抱怨的话,回去找自个儿的靠山去。”他一字不留地转达主子的意思。
“他真的这样说?”尚孀脸都绿了。
“奴才不敢对格格有所欺瞒。”胡少威心里好笑着。
“好、好!”她气得差点吐血,大力挥了一下帕子后,便带头走人。“喜春,我们走!”
喜春吃力的跟在健步如飞的尚孀背后,一边喘气一边问:“格格,咱们真要回去了吗?”
这儿可不是回绥寿殿的方向啊!
“谁说的!”
“那那咱们这是哪儿去?”喜春迷惘的跟着主子走,格格也没道理会就此放弃啊!
“哼!”她冷笑一声,停下脚步,转头对婢女道:“尉迟滕要我去找靠山,我就去找给他看!”
“格格要去找皇后娘娘?”
“不枉我平日疼你,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