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杜青青瞪大眼睛“那件衣服是韩牧野送的?”
“是的!”杜夫人点头“还是法国的名家设计的呢,听说只在巴黎时装博览会上展示过一次,牧野把它买下来以后,托人专门从巴黎送过来的。”
“不对、不对!”杜青青猛摇头,死也不信“那件衣服明明是我们在白沙路上的一间店里买的!我记得还跟老板砍了半天价呢!”
“你出的那点钱就只够买一只袖子,都在哄你这只小笨蛋呢!”杜夫人摸着女儿乌黑的长发,宠溺地笑笑“牧野这孩子真是细心,他是怕你不肯收才特别拐了这么几道弯,还专门拜托我瞒着你呢!”
“怎么是这样?”杜青青喃喃地说。
“青青?”杜夫人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青青?”
“嗯?什么事?”杜青青一肚子乱糟糟的心事理不出头绪,情绪尤其低落。
“青青”杜夫人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要嫁给阿坤吗?”
“当然。”杜青青瞪着母亲“干吗这么问?我从小就喜欢阿坤,妈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只是觉得奇怪。”杜夫人左看右看还是不放心“你最近常常发呆,一点也看不出新嫁娘的喜悦来。”
“是吗?”杜青青摸摸自己脸颊“我有这样吗?”
“当然有!”杜夫人加重语气“到底出什么事了?快点告诉妈妈!”
“大概”杜青青勉强笑笑“我对阿坤还是不太放心吧,我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而且,我有点担心”这句话无论如何无法出口,杜青青只好咽下。
“你在担心赵茹吗?”杜夫人握着女儿的手安慰“阿坤和赵茹以前是走得很近,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听你爸爸说,赵茹这一段常常去找牧野,我想她大概比较喜欢牧野那种成熟的男人吧!”
“什么?”这件事委实出乎她的意料“韩牧野和赵茹?”
杜夫人点头“我是听你爸爸说的,他上次去找韩牧野商量画展的事,在他的公寓见到赵茹在里面呢。”
“这样哦。”杜青青越发怔忡。
“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跟妈妈说,妈妈帮你想办法,嗯?”
“我在想一件事。”杜青青自己也不明白在想些什么,只好随口道“阿坤最近常常来我们这里,贸易公司那边呢?放着不乖粕以吗?”
“说起这件事我也有点奇怪。”杜夫人点头赞同“上个礼拜我还听你爸爸说,贸易公司那边遇到了极大的麻烦,资金周转不过来,弄不好还会破产!可是没过几天,阿坤好像从哪里得了一大笔资金,一切就都走上正轨了。”
“这样说起来是有点奇怪”杜青青想了半天“会不会是永叔叔生前存在银行的钱,留给阿坤备用的?”
“只有这个可能了。”杜夫人对这个话题显然失去了兴趣。
杜青青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妈妈,最近好像很少看韩牧野来我们家了哦!”“嗯,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发现了,这孩子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杜夫人舀了一勺鸡汤尝了一口,摇头道“嗯,鸡汤有点凉了,我热热再拿过来。”她端起鸡汤往厨房走去。
情绪还是很低落,却不明白为什么。杜青青叹了口气,走到门边望着枝叶零落的树木,云层很厚,把天空压得很低快要下雪了!
门外传来汽车停泊的声音,是一辆黑色的奔驰,杜青青微微一惊,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修长身影,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
“小仙女,站在风口不冷吗?”韩牧野捏捏杜青青冰冷的脸颊“在笑什么?”
“我心情好呗!”杜青青当然不会老实告诉他。
“还在吃午饭吗?”韩牧野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往屋里走,手里还抱着一只精致的盒子“看来我有到这边来蹭饭的嫌疑哦!”“没有剩的饭给你吃了。”杜青青得意洋洋地说。
“这是什么话?”杜夫人端着热好的鸡汤出来,闻言瞪了女儿一眼“牧野别听青青胡说!罢才她还在问我,怎么这么久没见你来我们家来了呢!”
“是吗?”韩牧野好笑地问“青青,原来你这么口是心非啊!”“懒得理你!”杜青青撇撇嘴,重新坐下吃饭。
“这孩子,闹什么别扭?”杜夫人盛了一碗汤“牧野,这汤是我花了一个早上炖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定很不错,闻着都这么香。”
“马屁精!”杜青青吐舌。
“青青!”杜夫人皱眉“马上都要嫁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边说边解下围裙,向韩牧野道“你先坐一会儿,我约了礼服店的老板,商量我和青青她爸爸的礼服”
“妈妈!”杜青青叫起来“我的衣服都还没有订好,你们急什么吗?”
“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懒得管,也管不了。我呀,只管把你爸爸收拾整齐就行。”杜夫人拍拍女儿的头,又朝韩牧野点头道别,径自去了。
“真是的,你这样也算人家妈妈吗?”杜青青小声抱怨。
韩牧野只管低头喝汤。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杜青青一把抢过韩牧野带来的盒子“送给谁的?我可以先睹为快吧!”
“这是给你的结婚礼物。”韩牧野放下碗,用纸巾擦擦唇角“你当然可以看。”
“是吗?”杜青青一边拆礼盒的包装一边不以为然地说“结婚礼物不是应该婚礼当天送吗?你这个人很不懂规矩耶!不过,我这么宽宏大量,就饶过你了。”
韩牧野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杜青青终于拆完礼盒繁复的包装,掀开盒盖,里面的东西几乎耀花了她的眼睛“这、这是?”
“除了戒指我不能为你准备。”韩牧野轻声道“其他的这里面都有了。”
是的,各式各样的耳坠、项链、手镯、头饰、胸花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那么莹光璀璨、手工精细,一看就知道价值非凡。
“这是什么?”杜青青拣出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坠子只有黄豆大小,却技巧地做成了玫瑰花的形状,仔细看去,花瓣上还巧夺天工地用碎水晶做成了露珠的感觉。
“人家说女人如花。”韩牧野接过她手中的链子,慢慢地替她系在颈上,扣上搭扣“我想阿坤他一定可以像呵护这朵玫瑰一样,好好照顾你。”
“韩牧野?”杜青青怔怔地看着他,惊疑不定。
“不要这样看着我。”韩牧野微笑着抚下她的眼皮。
杜青青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还是拼命摇头“韩牧野,不行,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青青,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满足我的一个心愿,好吗?”耳边听到韩牧野低沉的嗓音,杜青青是第一次闭着眼睛听他说话,这才惊觉平常轻松自如的谈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痛苦的绝望“如果可以,我宁愿只给你一只小小的戒指,而不是这一大堆无用的东西青青,收下好吗?”
杜青青茫然地睁开眼睛,刚想说什么,眼前这张笑嘻嘻的脸却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收下吧,我的小仙女?”韩牧野笑得越发开怀。
“开什么玩笑?”难道,刚才的声音是她的幻觉?杜青青没好气地瞪他“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收吗?”
“贵重?”韩牧野皱眉“青青,你在说什么?”
“这些不都是钻石制品吗?”杜青青随意拍起一只胸针,闪光的钻饰晶莹剔透,一看就知价值非凡。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韩牧野敲敲她的头“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放心,这些都是仿制品,花不了多少钱的。”
“是吗?”杜青青疑惑地瞪着眼前的珠光宝气。
“你呀,真是个小傻瓜!”韩牧野笑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站起来。
“你要走了?”杜青青也站起来,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阵失落。
“我今天回纽约。”韩牧野低头扣着纽扣。
“那”杜青青咬唇“我的婚礼你会来吗?”
“大概来不成了!”韩牧野穿好了衣服,又在系围巾。
杜青青像是被霜打了的麦子一般,垂着头。
“好啦!”韩牧野终于抬头看她,柔声道“好姑娘,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就是人家的太太了,记得要坚强点,嗯?”
“韩牧野!”杜青青莫名地感到一阵心酸,眼圈慢慢地红了。
韩牧野微微怔住,伸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柔声道:“别哭了,婚礼以后到美国来度蜜月,我带你去百老汇看歌剧,嗯?”
“说话算话。”杜青青破涕为笑。
门外,雪越下越大,雪花飞舞着从天空飘下,一朵一朵,跳着生命中仅有一次的绚烂而又绝望的舞蹈坠入尘埃。
“我真的要走了,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韩牧野摆摆手,走出门外的漫天风雪中。
杜青青倏地站起来冲到门边,又猛然停住。风吹起,他黑色的风衣在风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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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很快到了,12月31日这一天,是杜青青出嫁的日子。
杜夫人不放心地又整理了一次女儿的头纱“记得要端庄、稳重;要保持微笑,知道吗?外面的宾客都在看着你,千万不要再孩子气”
“妈妈!”杜青青皱皱鼻子“你都说了几千遍了。”
“多说几遍总没错!”杜夫人宠溺地瞧着镜子里面如花般娇艳的女儿“你爸爸这一次请了好多亲朋好友,谭校长也来了,还有啊,以前教你语文的那个陈老师,还记得吗?”
“陈天元?我当然记得!”杜青青难以置信地瞧着母亲“他不是移民去国外了吗?”
“他也来了!”杜夫人按住女儿的肩膀,防止她因为兴奋跳起来“据说是专程回来参加你的婚礼呢!”
“谁在议论我呢?”苍发老人笑眯眯地站在化妆室门口,大声道“3065号,杜青青!到了没有?”
“陈老师?”
杜青青从镜子里看见老人,一激动就想站起来,杜夫人急忙按她坐下“不许乱动!”
杜青青只好乖乖不动,嘴里却不停“陈老师,您都这么老了,坐飞机还行吗?”
“你这小表头!耙说我老?”陈天元把礼盒交给侍者,几步走到杜青青面前“罚你抄五十遍课文!”
“罚抄课文?”杜青青笑了笑,复又低低地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好怀念小时候的事哦!”“新娘子怎么可以想这些?”陈天元在椅上坐下“杜青青,你变漂亮了哦!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呢!”
“小时候多亏了陈老师照顾她。”杜夫人一边往女儿脸上扑散粉一边笑着说“我还记得有一次青青发烧,陈老师连家都没顾得上回,留在学校照顾她,一直等到我去学校接她,真是不容易呢!”
“以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呢?”陈天元叹了口气,又问“我听说男方是王坤那孩子?”
杜夫人点头“他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
“青梅竹马?那更好了。”陈天元笑起来“那孩子很疼青青吧,卡特莱兰这么贵的东西都给青青准备了。青青,算你有眼光,挑了个好老公呢!”
“卡特莱兰?”杜青青不解“那是什么?”
陈天元敲敲她的脑袋“你的颈子上戴的项链,不是卡特莱兰的吗?”
“这个啊”杜青青握住那朵小小的玫瑰花“只是仿制品而已,看来做得不错哦,连您都骗倒了!”
“是吗?”陈天元眯着眼睛瞧了半天,又笑起来“阿坤这孩子也真是的,竟然瞒着你!这明明就是卡特莱兰最新品的钻饰,我在巴黎珠宝展上见过一次,贵得离谱呢!”
“青青,这条项链阿坤什么时候给你的?”杜夫人不满地问“怎么连妈妈也瞒着?要不是陈老师说,我都没发现呢!”
“我很期待你马上要戴的戒指哦。”陈天元笑眯眯地说。
“一条项链而已。”杜青青只好岔开话题“现在几点了,阿坤还没来吗?”
“是哦!”杜夫人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真是的,都已经十点了耶,不是说好十点准时过来的吗?”
陈天元摇头“大概遇到塞车了吧,现在的交通”
塞车?杜青青忽然打了个寒战。
“青青,你怎么了?”杜夫人关心地问“冷吗?要不要披一件衣服?”
杜青青怔怔地摇头。
杜夫人高声招呼杜长江“打个电话给阿坤,问他到哪里了?”
“婚礼上遇到塞车,真是糟糕!”
杜青青茫然地坐在那里,感到从心底升起一片彻骨的寒冷。
莫名地,她想起那一天,同样是在湘情大饭店,赵茹那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的脸,塞车怎么可能是塞车?
“现在的交通,是该整治一下了”
塞车?真的是塞车吗?阿坤为什么那么犹豫?为什么要那样瞧着她?真的会塞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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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是十个小时,杜青青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了。记忆中,白天的事就像是被某个顽童肆意绞坏了的胶片,一段一段,怎样也无法连接在一起。
妈妈一直坐在自己身边,抽抽答答地哭湿了十几条手绢。
爸爸暴跳如雷,吼着所有人,让所有人去把阿坤给他找过来,他要找他算账。
陈老师沉默地站在自己背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可怜的孩子!”
惊讶的人们、窃窃私语的人们、各式各样的人们都在盯着她,怜悯的、同情的、嘲弄的、平淡的这么多的眼睛,为什么都要盯着她?
她做错了什么?
不,不要待在这里,这里好闷、好痛苦胭脂的味道太浓了。酒的味道也太浓了,还有闷热的儒湿的味道
好闷热哦!现在不是冬天吗?
“青青!”
“青青!”
“青青!”为什么大家都在喊她的名字?
现在不是冬天吗?她只不过是觉得奇怪而已,为什么大家都在叫她的名字?
现在不是冬天吗?
好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