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州河码头,蒋宏生登舟起程,把周氏哭得跟泪人似的。
周姨娘站在二爷身边,看着前来送行的众人,脸上越发笑得得意。
哼,你顾氏再有狐媚的本事,也狐媚不到扬州去。
蒋元航,蒋欣珊分站两旁,居高临下打量着送行的众人,想着父亲只带着他们兄妹俩上任,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顾玉珍冷脸旁观,神色未变,搀扶着伤心欲绝的周氏,目光似一谭湖水,深邃而平静。
陈氏见那母子三人的德性,冷笑连连,懒得多看一眼,只回过头跟儿子、女儿说话!
蒋府送走了蒋二爷,顿时清静无比。
老太太因送行之日吹了冷风,染了风寒,卧床静养。两个儿媳轮流侍候,请安问脉,端茶递药,半个月方才无碍。
顾氏既管着家,又照顾儿子,还得在老太太眼前侍候,无暇悲秋伤月。若得空,总有大嫂陈氏带两个女儿过来说话。别家都道妯娌难处,这家两人相处却是甚好。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话果然不假。
陈氏不喜周秀月,却对性子柔和的顾玉珍颇为欣赏。顾氏为人低调谦和,即便当了家,也如从前一般无二,又识得几个字,做得一手好女红。比着周秀月,陈氏只觉得百般顺眼。
顾玉珍则因为女儿不在身边,看到两个侄女,心下欢喜,只当作自己女儿看待,但凡有些好吃好玩的,先尽着两个侄女,倒把儿子落在了后头。
欣悦,欣愉自是能感受到婶婶的情意,越发亲近起她来。一时间,蒋府两房和睦相处。
京城,月夜。
猫儿胡同一座二进小宅院的桂花树下,一中年美妇神色哀伤,站立着久久不动。
半晌,从西厢房走出一少年,轻轻给女子披上披风,并顺势搂住了女子的肩。
少年低声哄道:“母亲,夜凉,快些回屋吧!”
美妇难掩眼中伤痛,凄声道:“也不知你父亲如何了?”
少年哄劝道:“二哥托人捎来的书信中不是说了吗,父亲回了祖宅,生了场病,现已全愈了。母亲不必为他担心。若实在放心不下,悄悄递个信也不是不可以。”
美妇摇摇头道:“不用,这些年他为我,为我们徐家,付出太多。这个时候离得他越远,他就越安全。”
少年拍拍美妇肩膀,轻轻叹出一口浊气。
母子俩静静的站立片刻,搀扶着回了屋子。
蒋欣瑶现在的生活及其有规律。
上午跟着老爷子写写字,看看书,听听课。下午跟着绣娘,学女红。读书写字,不在话下,这女红可要了蒋欣瑶同学的小命。
对于前世连颗纽扣都钉得东倒西歪的人来说,要在锦布上绣出鸳鸯戏水,花鸟鱼虫,就如同小学生去参加高考,那是赶着牛车拉大粪——送死。
原谅欣瑶同学刚刚说了粗话。因为她觉得自己要再跟那块布较劲,很快就会七孔流血,气绝而亡。
当然,这也不能怪小欣瑶,要怪就怪老天爷,在她脑子里什么都装了,唯独没有装针线。更何况,人生如何能十全十美?总有些许遗憾,她蒋欣瑶总不能把把刷子都行。
所以当李妈妈第十次偷偷进屋,只为看看小姐忙活了半天,有没有绣出一片竹叶时,蒋欣瑶忍无可忍,把手上的针线往几上一扔,对坐在她面前,正悠闲的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的绣娘宋芸叫苦道:“宋姨,我是官老爷下轿了。”
宋芸面无表情道:“怎么说?”
“不(步)行!宋姨,我不想学了,家里有绣娘,哪需要我学这个?再说,我也没这天份啊!”宋芸优雅地吃完最后一口点心,喝了口茶漱漱嘴,掸了掸衣袖,慢慢站起来,扑通一声,直跪在蒋欣瑶面前,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小姐啊,你要好好学啊,你不好好学,老爷就要扣我工钱。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都指着工钱过活啊!小姐啊,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我死了不要紧”
“你死了不要紧,你那八十老母,三岁小儿可就活不成了!我说宋姨,能不能换个方式,好歹也说些新鲜的行不?”蒋欣瑶扶起宋绣娘。
宋绣娘,全名宋芸,今年三十,青阳镇人。因丈夫早逝,带着婆母、小儿以刺绣为生。只这婆婆今年五十有五,三岁小儿如今也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子。
“小姐,既然要听新鲜的,宋姨我今天就讲些新鲜的给你听,听完了,小姐若还是不想学,我自到蒋老爷面前分说去!”
宋芸见欣瑶油盐不进,决定使出杀手锏。
蒋欣瑶一副息听尊便的样子,即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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