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风平浪静,静得田蜜都以为自己昨天产生了幻觉。她皱着眉头回家,饭饱后一觉睡到天明。
这天,当她背着布包,出了自家门前的小巷,汇入大街时,明显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氛。街头巷尾,百姓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田蜜疑惑地皱着眉,刚待要走,便听见有人在唤:“田姑娘——”
她寻声望去,却是阳笑瘦削的小身板如鲫鱼般灵活地穿过人群,向她跑来。
“怎么了笑笑?”田蜜顿时移步过去。
“姑娘。”阳笑气喘呼呼地停下,一把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姑娘,你还是先回家吧。今儿个一早,衙门就贴出了告示,那些偷漏税的商户,昨天晚上就被衙役给逮了,今天清晨要在坊市口子上集体挨板子,以儆效尤!你们得隆的杨帐房和张老板也在其中。”
“什么?这么快?”田蜜狠吃了一惊,富华多少商户,多少账册,他们竟然只用一两天的时间就审完了?开玩笑吧!
可观街上行人的反映与阳笑的神色,田蜜便知,此事只怕属实。
田蜜顿时拉住阳笑,连问道:“在哪里行刑?什么时候?快带我去。”
阳笑按下她,苦着脸劝道:“姑娘,你毕竟也是帐房,这个时候,还是别去了吧?”
田蜜微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坚持道:“笑笑。谢谢你。不过你也说过。我虽然是帐房。却并未碰过得隆的帐。你不用担心,哪个作坊哪个月的帐是谁做的谁过目的,税务司都有备案,不会牵连无关人员的。”
“哦。”阳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点头道:“那姑娘咱们快点走吧,我来的时候,都已经在押人了。”
田蜜便点点头,提起裙摆。跟着阳笑飞快地从人群中穿过。
两人到集市口时,已有上百百姓围在那里了,两人站在外围,听见有官差叫让道,便赶紧让开来。
田蜜凝眸看去,只见好几十人被捆着手脚,由官差压着,低垂着头往这边走来。
即便那两人发髻散乱,一身颓然,又压低着脑袋。田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田蜜站在一旁,看着被衙役推着走的张老板。不禁低声唤道:“东家。”
在牢房中呆了一夜,张老板一身上好的棉衣已经脏乱得看不出原型了,他被衙役连推了好几下,踉跄着走过田蜜面前,他匆忙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边仅有一丝苦笑。
“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怎么这么多商家都被捆了?”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问着,便有那消息灵通的道:“还能出什么事?不就是偷漏税被查出来了呗。”
“啊,那可真是活该了。”此言过后,那人又疑惑道:“不过,若说偷漏税的话,哪个商家没有?怎么就他们遭了殃?”
“他们是偷的太多了,连官府都罩不住了呗,人心不足蛇吞象,活该遭殃哦。”
“是啊是啊,真是活该。”
阳笑闻言,撅嘴道:“什么玩意儿啊,才知道这么点东西,就敢拿出来献宝,也就哄哄这些足不出户的小老百姓罢了。”
田蜜不由侧目,另眼看向阳笑,问道:“笑笑,你还知道别的?”
“那当然。”阳笑顿时一扬头,靠近田蜜,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跟你讲啊姑娘,其实啊,这次遭殃的不光是商户,好多当官的都被拖下水了。”
田蜜诧异地看向他,澄澈的眸子一转,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官商勾结,这是古往今来的通病。圣旨上说查商户偷漏税,这真查下去,必能牵扯出一些官员贪墨案来。只怕这,才是朝廷真正的意图。
好一招指东打西啊,不说查贪官,才能放松他们的警惕,在他们都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时,暗里给他们一击。
耳边,阳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说别的地方,就咱富华税务司的周掌计你知道吧?平时多少商人巴结他,屁大点官,手却伸得比谁都长,牛逼轰轰的,这回他第一个遭殃,真特么活该!”
周掌计落马了?田蜜想起当初那个当众坑她的人,心头淌亮了。
这时,阳笑反而咧嘴,脚上打着点子,的瑟着道:“哎呀,可惜了,咱富华最大的那个贪官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呢。这后台硬就是不一样呐,我这辈子要是能抱上税监那等高官,唔,不说大腿了,就抱上一根脚指头,那人家也得管我叫阳爷,阳爷!啧啧,多牛逼啊。”
田蜜一个巴掌轻拍下去,笑道:“少扯怪。不过,你上哪儿听到的这些消息?”
“我哥们儿些啊。”阳笑骄傲地道:“姑娘,你可别小看咱乞丐,咱可是在哪个角落都能茁壮成长的。便是红花巷里最红姑娘的闺房,都不知道被我哥们儿逛过好几次,当然了,他们也不是去消遣,就是偷点东西什么的。”
田蜜一笑,转头向集市口看去,待见到那一排排被押解在地的人时,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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