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这意思应该是,他有一点点喜欢她吧?
连续几天,温红只要一得闲,就会想起两人在球场看星星的那晚。
那晚,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话。她告诉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包括哥哥背她到溪边钓鱼、抓青蛙,她第一天上学,还有她十岁生日那天,父亲送她棒球手套,以及她从小就立志当棒球选手,结果后来发现自己只能当球团经理听她这么说,他忍不住笑了,而她惊奇地发现,当他大笑时,颊畔竟有两个若隐若现的酒涡。
“好可爱!”她尖叫,央求他多笑几次给她看。
他却忽然板起脸告诉她,这就是他从小痛恨大笑的原因。
“为什么?”
“男人有酒涡,娘娘腔!”他不满地蹙眉。
可她不觉得啊。他的酒涡浅浅的,并不深,笑起来不像女孩那样甜得发腻,只是柔化了他过于刚硬的脸部线条,像洒落了阳光,教人看了怦然心动。
为了想再看到他笑,她眼珠一转,决定拿自己的哥哥开刀。
“你知道吗?我哥有个很怪的名字。从小到大,他为了这名字不知道跟同学打过几次架,也经常跟我爸吵翻天。你要不要猜猜他叫什么?”她故意一本正经地。
他却不肯猜,唇线紧紧一抿。
温红以为他生气了,正急着想说些什么时,他陡地爆笑出声。
她愕然睁大眼。不会吧?她都还没抛出“笑果”呢,他怎么就先笑了?
直到他一面困难地忍笑,一面断断续续地自白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和哥哥之前在餐厅有过那么一段鸡同鸭讲。
因为这个笑话,他也开启了话匣子,与她分享关于他和母亲与妹妹的趣事。
而她发现,虽然他跟父亲的感情不好,跟母亲和妹妹的关系却是相当亲密的。就好像哥哥对她一样,他对母亲和妹妹也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他是皇后与公主的骑士。
当她这么评论时,他先是好玩地扬眉,接着又伸手揉揉她的头。
那天晚上,他不时揉她的头,好温柔,又好宠溺地,凝望她的眼神深邃得像两汪不见底的古潭,教她迷惘又心动。
是的,她心动了。经过那晚的互诉衷曲,她发现自己又更喜欢他一些,更爱他一些。她愈陷愈深了想着,她脸一烫,芙颊生晕,心跳也欢快地律动起来。
“小姐,你到底要买几个?”疑惑的嗓音突地在她面前响起。
温红楞了楞,连忙收束心神。差点忘了,她是来买河诠饼的啊!
“嗯,我要三个不,还是给我六个好了,谢谢。”
接过装着河诠饼的纸袋,她匆匆奔向球场。忽地,星巴克绿色的招牌映入眼帘,她心念一动,绕进去点了一杯黑咖啡。
一杯黑咖啡,一袋河诠饼,她兴冲冲地带着战利品来到球场专为贵宾准备的包厢,等待球赛开打。
空荡荡的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她刚打开纸袋,取出一个河诠饼时,门扉突然传来几声急叩,跟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温小姐、温小姐,你在里面吗?是记者!我挡不住他们!”急促沙哑的嗓声在外头嚷嚷。
她楞了楞,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门扉便被人群冲撞开来,十几名记者闯进来,几台摄影机对准她。
她吓了一跳,急忙从座位上起身,不自觉往后一退。不错,自从接任球团经理以来,新闻媒体便老爱追着她跑,尤其当球季开打,星宇豹每场比赛结束后,记者们也往往略过总教练,直接找她来采访赛后心得。可还没有哪次像这样,竟在开赛前不顾礼貌地冲进球场包厢瞧瞧这阵仗!简直当她是猎兔般围捕嘛。
“请问有何指教?”她试着冷静问道,可细柔的声嗓还未全落下,便遭淹没。
“请问温小姐,传闻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对于某衷漂今天刊出的报导,你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报导?
“那是不是不实的谣言?你要控告他们吗?”
拜托!她连是什么样的谣言都还没弄清楚呢,怎么控告?
“另一个男人是谁?是你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青梅竹马?恋人?她没听说啊!
“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你有何感想?”
谁为她争风吃醋了?
“不、不好意思啊,各位记者先生、小姐,”她勉力扬起清浅微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完全搞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误会?”记者们彼此交换了意味深长的一眼,最后由一名女记者代表发言“所以,这就是温小姐你的说词啰?一切只是个误会?”
等等!她只是想弄清楚他们的问题啊。
“撰文的记者有相片为证,那天麦先生跟那个男人不仅在餐厅争吵,甚至还被揍了一拳,而你说这只是误会?”
餐厅?啊,他们指的该不会是温红眨眨眼“你们是说我哥哥吗?”
“哥哥?”众记者一楞。
“你们说的餐厅,是在林森北路附近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吗?”她问。
“是啊。”
“那就对了。”她一拍手“那天是我请哥哥到餐厅吃饭。他跟我一样很爱吃日本料理,我又刚领到担任球团经理的第一份薪水,想想似乎应该请他吃顿饭”
“温小姐。”眼见她又要展现招牌的无厘头式发言,一个男记者连忙截断她。“请说重点好吗?”
“啊,不好意思。”她歉意地比个手势“重点是,”轻咳两声“温泉。”
温泉?众人面面相觑,更加摸不着头绪了。
“不瞒你们说,我哥哥一向很讨厌这个名字。”
“你哥哥?”男记者楞了楞,小心翼翼地问:“温小姐的意思是,你哥哥名叫温泉?”
“不错。”她严肃地点点头。
“这跟我们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一个女记者不耐地问。
“当然有关系啦。因为他们俩就是这样吵起来的。”
“嗄?”
“是这样的,我哥向哲伦自我介绍他叫温泉,哲伦以为他在开玩笑,反问了一句是在北投还是阳明山,结果就惹恼我哥啦。说来也算家丑,我哥个性一向冲动,二话不说就赏了哲伦一拳唉,我到现在还觉得对不起他呢。”她无奈地叹气。
“温小姐的意思是,他们为了温泉吵架,所以你哥才揍了麦先生一拳?”
“没错。”
“那你为什么要掩面离去?”一个记者锐声逼问“报导上说你都哭了呢。”
“因为我哥哥当着全餐厅客人的面,赏了我老板一拳啊。你们想想,在那种情况下,我怎能不因羞愧而哭泣呢?”璀亮的明眸望向态度最尖锐的女记者“如果是你,也会想哭吧?”
“这”当下记者们皆哑然无语。
“温小姐,请问”正当某大报记者还不死心地想继续追问时,几名警卫冲了进来。
“对不起,球赛开始了,温小姐想专心看球,请各位记者先生、小姐先离开好吗?”说着,几名高大的警卫半强迫地架着记者们离去。
“可是”
“有什么问题,各位可以等比赛后再来访问,谢谢!”警卫们姿态强硬。
眼看也问不出什么内幕,记者们彼此交换几道挫败的视线后,只得摸摸鼻子,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
终于走了。温红才刚松一口气,懒洋洋的掌声便响起。
“哲伦!”她惊异地望向那正倚着贵宾包厢门扉、玉树临风的身影。“你怎么会来高雄?”
一般而言,除了重要比赛,球团大老板很少出现在球场。更何况今天还不是星宇豹的主场,而是来到了高雄客场。
“看样子你已经圆满解决了。”他微微一笑,关上门,走近她,递给她一本衷漂。
她瞪着衷漂封面上,温泉向麦哲伦挥拳的彩色相片。“怪不得你那天嘴角会肿起来,看来我哥这一拳打得很重哪,对不起。”她烦恼地凝眉,垂首向他道歉。
麦哲伦好笑地挑眉“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我看什么?”
“看里头报导都写了些什么啊!”这女人!丙真有逼疯一个人的本事。他翻翻白眼,可瞥见她认真异常的神情,又不禁微笑了。
她真是个令人惊奇的女人。当他期待某种正常反应时,她的反应却总是另类;可当他以为她单纯到人畜无害时,她又能以一般人想不到的方法解决问题。
就像方才,他急急忙忙从台北飞来高雄,原本是想替她解围的,却发现她已用独特的应对方式打发了如狼似虎的记者群。
这个傻气又聪明的女人啊!他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摇摇头,抢过她正认真研读的衷漂。“算了,别看了。”
“可是,你不是要我看的吗?”
“没营养的八卦报导,看了也没好处。”
“你很讨厌耶!一下要人家看,一下又不要人家看。”她嘟起嘴,低声抗议“不理你,我要吃东西了。”闷闷地咬了一口河诠饼。
“怎么?你到现在还没吃晚餐?”他收拢眉峰。
“对啊。”
“那怎么行?”麦哲伦抢过纸袋一看,发现里头全是河诠饼。“光吃这个怎么行?营养会不均衡的!”他斥道,一面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吃晚餐。”
“不行啦。”她挣脱开来“我要留下来看球赛。”比了比玻璃窗外热闹的球场“已经开打了。”
他不在意地瞄了一眼“两支弱队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弱队?”她生气了“你居然这样批评自己的球队?”
“难道不是吗?”相对于她的怒气冲冲,他仍是一副半玩笑、半嘲弄的姿态“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两队刚好排在倒数两名。”
“球季才刚开始嘛。而且,今年我们的球员都很有斗志,你看着吧,我们的排名一定会一路往上升。”
“是吗?我倒不这么乐观。”麦哲伦抚着下颔沉吟“不过,最近门票卖得不错倒是真的,看来你这个女经理对球迷果真有一定的号召力。”湛眸掠过一抹兴味“再加上我们俩的绯闻,我看以后票房还有再往上推升的可能。”
“不仅要票房上升,我还要球队赢球,这才是重点。”
“不错,这才是重点。只是,凭这支球队做得到吗?”
“当然可以。”她信心满满。
“哦?”他表示怀疑。
她不理他,端起咖啡啜饮一口,苦涩的味道刚入喉,她小巧的五官立即纠结在一块儿。
“哇!真的好苦。”她吐吐舌抱怨。
“什么东西?”他接过她手中的纸杯一看“黑咖啡?”剑眉讶异地挑起“你干嘛忽然买这个来喝?”
“人家想喝喝看嘛。”为了中和口中的苦味,她连忙咬了一口河诠饼。
他笑望她狼狈的模样。“这东西不适合你,我帮你加点糖跟奶精吧。”
“不要!”温红抢回纸杯“我就这么喝没关系。”仿佛意欲证明似的,她又饮了一口,同样地,小脸又是一皱。
“干嘛这样折磨自己?”
“因为我想”
“想什么?”
“我想,说不定我也会慢慢爱上你喜欢的滋味嘛。”她轻声说,有些羞涩。
他心一扯。是为了他,她才勉强自己喝不喜欢的饮料吗?为了了解他?
“你不必这么做的,小河诠。”他在她身畔的沙发落坐,揉了揉她的头,展臂拥她入怀。
螓首,柔顺地偎靠着他宽厚的肩头。“我想这么做,不可以吗?”
“要了解一个人,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
“可是,我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方法。”她扬起脸,凝睇他的眸略带忧伤“我只想更靠近你一点,更懂你一点。”
“小河诠”他叹息,吻了吻她挺俏的鼻尖。
玉颊如秋枫瞬间染红,她收敛羽睫,仿佛在期待他更进一步的挑逗。
室内,流转着某种甜腻的暧昧,他望着她娇俏可爱的容颜,喉头陡地一干。
老天!他想要她,这里,现在!
“我饿了。”他哑着嗓音,望着她的眸满是阴暗的欲望。
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饿了?那要不要吃点河诠饼?”
“嗄?”他一愣。
“你不是说饿了吗?”
是啊,他是饿了,可不是她认为的那种“饿”他懊恼地叹气,轻轻推开她,站起身,连续做几个深呼吸,极力想压下胸臆间窜起的欲火。
她太纯真,太痴傻,他不能在这种半公开的场合要了她。
“怎么啦?有这么饿吗?你没吃晚餐吗?”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痛楚而压抑的神情。
他苦笑“在飞机上吃过了。”
“那要不要吃点河诠饼?”她讨好似的献上一块“很好吃哦!”他摇头,正想拒绝时,却瞥见了她蕴着祈求的眼。他叹口气“好吧,给我。”接过河诠饼后,他慢慢咬了一小口。
“怎样?”她充满期盼地望他。
太甜,太腻。
“呃,还可以。”
“这一家的不算太好吃,下次我带你去公馆,那里有一家小摊的河诠饼很棒,每天都有一大堆人排队等着买哦。”
“嗯。”他勉强同意。
她甜甜一笑,正想说些什么时,窗外一阵喧嚣忽地吸引了她的眸光。
“啊!全垒打!是我们星宇豹打出来的!”
趁她兴奋地起身对着窗外又叫又跳时,麦哲伦悄悄拿了张面纸包住河诠饼,塞入外套口袋。
而她,一径满足地看着豹队第四棒球员悠闲地跑回本垒,接受队友英雄式的欢迎。
“看吧,我就说我们的球员是很棒的。”片刻后,她巧笑嫣然地回眸。
“偶然一次,不足为奇。”他淡淡地。
明眸光芒一敛,她沉默数秒,轻声开口“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好吗?”
“什么?”
“如果上半球季结束时,我们能挤进前三名,你就跟我去公馆吃河诠饼。”
“那有什么问题!”他一口答应。
“要连吃三个哦。”她立下规则。
“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孩子气地与他击掌为诺,唇畔笑花清甜得像春晨沾染露珠的玫瑰。
他贪婪地享受她动人的笑容,没注意到那对澄透的眸子在瞥向他口袋的鼓起时,悄悄掠过一丝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