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在洞庭湖左家附近的客栈里,一个脸颊有着淡淡伤痕的女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吃着花生,目光直视着左家大门口。
她拦住闲下来的店小二问道:“小二哥,对面那户人家是不是有喜事?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客倌,你不知道吗?那你不是洞庭湖附近的人了?”店小二眯着眼,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陌生却又有点眼熟的女人。
“是啊!我是来这里找人的。”女人笑着说,原本静冷的面容温和了起来。
店小二为自己的臆测说中而得意的点头“那我告诉你,是我们洞庭湖最大的左家的大少奶奶终于产下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娃儿,却让我们这附近的人都高兴极了。”
“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不好吗?怎么生个孩子就那么高兴?”女人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这说来话就长了。”店小二的话匣子一开就不知道停,而且说的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那可就更有话说了。“之前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可以说是还好,相敬如宾的,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可是喜彤大少奶奶的肚子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但是自从左家发生张世味总管的事件之后,他们夫妻可就好到不能好了,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白胖的女娃儿。”
女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似乎也很高兴的笑了,没想到张世味这个坏人也算做了一件好事。“那个总管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她开口问。
“说到那个总管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看来一副人模人样,谁晓得他竟然私心想吞掉左家的财产。”店小二嫌恶的说。
“最后一定没有成功。”﹂女人可以从店小二的语气知道结果,左家自从左煜掌理后就一直让洞庭湖所有的百姓称赞。
“当然,我们左煜大少爷和善彤大少奶奶是什么人,当然不可能让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得逞,只可惜让那厮给逃了。”店小二一脸的不甘。
“真可惜!”女人的语气比刚才有点激昂,似乎也对张世味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
“是啊!要是左翼二少爷还在,就绝不会只有这样了。”店小二扼腕不已。
“二少爷是死掉了吗?不然怎么会不在了?”女人的神情渗入一点着急。
“没死,二少爷出海去了。”
“出海?”他真的出海去了。
“是啊!自从三年前他的妻子和小弟无端失踪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只在四个月内便把以前旧朝时就流窜在洞庭湖的盗贼、山寇,全都剿灭得一干二净,现在才能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遇过太平的日子,只可惜还是没能找到他们的下落。”
“那他一定很伤心。”女人低声的说。
店小二用力的点头“对啊!他很爱他妻子的,从他不顾每个人的反对娶了一个丫环当正妻,就可以知道他爱不爱他妻子了。他妻子无故失踪后,有一段时间,他常常一个人捧着一只黑盒子站在洞庭湖边,我们都还以为他会跳湖呢!”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大声说出来会给左家二少爷带来不幸似的。
女人的眼底淌着泪“那他怎么会出海的?”
店小二只当她是为这个爱情故事感动“这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应该是陈船长带他出海的。也不晓得他现在好不好,毕竟出海很危险。”
“是啊!那么,一直都没有三少爷的消息了?”女人不放松的再问。
“嗯,都已经三年了,大家早已不把任何的希望了。”店小二欷吁感叹的说。
“左家发生了那么多悲伤的事,那左大少奶奶生了个女娃儿真的是大值得庆祝了。”
女人微笑的说,似乎把心中的疑问完全解开来。
“是啊!每个人都高兴得要死,这可是三年来,左家的第一件好事呢!”店小二得意洋洋的说着。
“那么我也该沾点喜庆才对。”女人略微失神的说道。
“客倌,那就多待几天,看看我们热闹的庆祝会。”店小二热情的邀约。
“谢谢你,小二哥。”女人心喜的道谢。
“不会啦,客倌,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这附近我熟,我帮你找看看。”店小二拍胸脯保证。
“不用了,小二哥,我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女人眼中闪过错综复杂的神色,她递给店小二一锭银两。
“客倌,给太多了。”店小二想找她钱,却发现她已经微跛着左脚走出去了。他轻叹的摇头,唉!真可惜,一个女人破了相,又跛脚的,这一辈子八成是没人要了。
绿苹扬起了笑容圭在街道上,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突然靠了过来。
“果花,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綦毋宣晨可以感受到师妹的好心情,虽然平时她也常笑,但这次特别的让他感到轻松。
他这次来江南是为了一件案子,而果花硬是要跟着他来一趟。果花推托说要来洞庭湖见识江南的美丽,但却一直待在客栈里也没见地出去过,倒是刚才听到她向店小二打听左家的事,她跟左家有关系吗?綦毋宣晨又回头看了热闹的左家大门口一眼,嗯,这件事值得调查一下。
“没有。”绿苹笑了开来,知道阿翼没有为了他们而误了自己的梦,这就够了。今后她会为寻找左法和找到张世味而活。
“那你笑什么?”找不到人还那么开心!
“我打算接下捕头的职务。”有了这个机会她要好好的把握。
“你真的打算来帮我?”綦毋宣晨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你终于想通了,我就可以轻松多了。”
“免得你跟师父、师母联合起来虐待我的耳朵。”她幸运的遇到她师父和师母,还有一个活宝型的大师兄。
“谁教你总让我们担心,差点还以为你活不了。”綦毋宣晨发现自己说错话“果花,对不起。”
丙花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能够慢慢的下床,脚部的伤伤到了筋骨,而且失血过多,还有那些刺入背部的暗器差一点就伤到心脏;手上的伤还不算,其他大大小小的伤他还算好,就是果花小产最伤她身。未到一个月的小孩,差点连他母亲的命一起带走,而他们根本就不敢告诉她这件事,果花能够活下来是老天保佑。
“没关系,我很坚强的。”绿苹淡然的说。
綦毋宣晨看着她“就是因为你很坚强才更让人担心。”他从没有看过被人如此伤害过,还活得开朗快乐的人,可是他总觉得现在的果花虚幻得不切实际,一点页实感也没有,是因为她总是笑着而没有哭过吗?
绿苹摸着脸颊上已经渐渐淡化的疤痕“没有关系,这是值得骄傲的。”三年前被师父他们所救,她不会让不该有的自卑打坏她好不容易才得回的坚强。
“搞不懂你。”綦毋宣晨摇头,无法了解果花的想法。
“师兄,拿来。”绿苹伸出手。
“什么?”綦毋宣晨不解。
“令牌啊!没有身分证明怎么上任。”她理所当然的说。
“给你,别乱用。”綦毋宣晨从怀中掏出一个钢制的古老牌子。
“我有多少人可以用?”
“大概十五个人吧!”
“那么少?”一个衮州呀!一个拥有七十二个县的衮州府衙,却只有十五个人可用,人夸张了吧!
“你该知道你师兄我这个州长是很穷的。”也不想想他才刚上任三个月,人手的调度总是差了一点。
“那你不会多贪点。”绿苹眯起眼。
“我在努力!”这是什么话?綦毋宣晨不悦的瞪着她。“还有当巡捕别常笑,别人会当你是疯子。”
“是。我知道的,大人。”绿苹正经的喊着。
綦毋宣晨也威严的点着头。
七年后,萧同阁在三年前成立后,就掌握了整个关中最繁盛的荆河州的生意,专卖各式各类的珠宝。此刻,萧同阁阁主却“不小心”被属下逮到,送往醉情楼庆生去。
“多尔,瓦签,放手。”左翼一张邪魅带笑的眼有着不悦。
现年二十八岁的左翼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丝毫稚气,长年的海上生活并没有把他的肤色晒黑、变粗,而是成为健康的古铜色,成熟带着邪魅的男性气息又更仅以往。
“再不放手,就派你们去雅轩服务小姐、夫人们。”雅轩是萧同阁专门对官家千金小姐和夫人们兜售首饰、耳环、项炼各类饰品的店铺。
身形瘦长带着忧郁气质的多尔马上放了手,但生性爽快,高大俊朗,不怕女人缠的瓦签还是硬拖着左翼走。
“瓦签你要是不放手,发荷搂的生意就由你去打发。”左翼一句话刺中瓦签的弱点,令瓦签只好松手。
瓦签一点也不想碰发荷搂的当家,那个人有断袖之癖,而且还特别喜欢找名目来见他。
左翼邪气的笑着,拍拍微皱的衣服“我自己会走。”
“主子。”多尔和瓦签拦住他。
“做什么?我去了就是。”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没什么事,但是里头有”他们一脸的内疚加不安,虽然被人家买通是他们的错,但总不能弃主子的安危不顾。
“邪君任弃海,圣剑萨深云。”左翼不在意的替他们说完。
“主子,你知道!”多尔和瓦签讶然,他们还以为主子不到醉情楼是因为那两人,难道是为了名妓杜兰?
左翼不理他们,举步就走,很快地来到醉情楼。
左翼没有理会醉情楼里任何跟他寒暄的人,也对杜兰深情又迷人的眼光视而不见,他自顾的走进醉情楼名妓杜兰一向闲人莫入,现在却暂时出借的房间。一进门,他就看到任弃海那一头披散的长发和高大的背影,还有萨深云那双深情温暖又带笑的眼和洁净的脸庞。
左翼走过去坐落在他们中间,淡然的望着这两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也算朋友的朋友,至少他们还没有成为敌人的时候。
任弃海暗如沼泽的眼,带着深深的杀气让人不敢久觑,倒是左翼不在乎地对他笑,开口问道:“有事?”
任弃海没回话,而萨深云有如圣人般纯洁不染色的眼眸则看着左翼。
“你们两个到底拖我来这里做什么?”左翼再问,受不了他们买通多尔和瓦签让他到醉情楼来,却又不干脆的说出目的。
“祝寿。”萨深云的表情显得有点觎觑,说谎一向不是他的专长。
左翼失笑道:“一个是不屑涉足,一个是不愿涉足,却又一同出现在这个称不上如你们意的地方,会没事?”他的笑让萨深云脸红,让任弃海想杀人。
萨深云只好单刀直人的说:“见过这个吗?”他递给左翼一柄像小刀的暗器。
左翼看着小刀的开口分岔,形成两个杀伤力极强的锐刃,如果功力够便可在人身上挖出一个大洞来。“谁的?”他不喜欢这么歹毒的暗器。
“你也不知道?”萨深云有点失望。
“没见过。”左翼再次审视一遍,他不喜欢这柄小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他疏忽了,而他不喜欢心底有个不可解的疙瘩在。
“知道荆河州每一年都会出现一次的盗贼杀人事件吗?”他和任弃海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怎么会意到你们?”左翼听过这件事,做生意的特别会对这种杀人窃盗的案件在意,而且,他还听说荆河洲的州长刘雁门特定从衮州请出即将退出捕界,名闻江湖的女捕头来查这件案子。这个在五年内,每一年都会干上五桩灭门惨案,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凶手实在是让荆河洲的每个生意人胆战心惊,闻之色变。
“听过袁洲的女捕头果花吗?”萨深云温暖的眼色更深了。
“听过,如雷贯耳,做生意的对这种消息总是很灵通的。”这个女人被衮洲的百姓们奉若神明,就连其他州郡的百姓也对她敬佩有加,她刚正无私,是个真正在为百姓做事的人。
“她曾帮我家一个大忙。”
萨家在荆河州是个大家族,身为萨家主事的萨深云因不满家规而私自离家的这段期间内,果花帮了萨家一个大忙,所以当她要求萨家帮忙时,萨深云不能置之不理。
“那弃海呢?”
任弃海一张脸冷得像关外结冰的湖面,始终不吭声的他只是拿着酒猛灌。
左翼咧大了嘴,知悉的吹了一声口哨“是谁!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我们几近冷血的邪君动了少到几乎没有的真情?任弃海那样的表情他何止见过一次,在苹儿失踪的那段时间他就是那副失魂落魄样,有时候看到铜镜中自己的影像,他都会被那个憔悴不已的男人吓到。十年了,伤口有了一屑薄膜,没有再流血却也未曾结疤愈合过。
闻言,任弃海脸上结得寒霜更深,继续猛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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