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飘到她跟前,她不能够抬头看。
楚晋站了良久,沉默着,最后他也蹲下去。
蹲下去看了她良久,兀自沉默着。
最后——
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发丝里有她的味道,只是发丝很凉,凉得仿佛落了雪。
他心揪痛。
用手抬起她的下巴。
她终于能够抬头看。
她嘴唇发白,眼圈发黑,脸上毫无血色,表情麻木僵硬,昨天还对她笑得神彩飞扬的双眸,今天已是黯然失色。
一夜之间,她的脸庞突然就憔悴消瘦了。
一夜之间,一个人变老,原来是真的。
楚晋心痛的喊:“指柔……”
她却没有应,木头似的瞪着他。
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她忽然站了起来,颤巍巍的往阳台那边去。
她的背影萧条,风吹起披肩长发,凌乱的飞舞。
发丝缠绕了双眸,她的视线迷离不清。
没有泪,不再哭。
伤害已经更深。
悲痛已经更甚。
她虽然不是金钢之身,面对所有的变动,却也觉得有些麻木不仁。
她忽然又蹲下去。
胃痛,痛得站不稳。她遥遥欲坠,就要跌倒。
“指柔——”
楚晋猛然冲过来,冲到她身边,快速蹲了下去,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他狂喊:
“指柔!指柔!指柔!”
他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他悲鸣的说:“楚晋,是个王八蛋!楚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她挣扎着钻出头来,木木的瞪视着他。
一夜之间,楚晋脸膛清瘦,眼窝浓陷,那浓浓的眉失去了光泽,他嘴角痉.挛,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同她说,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开不了口。
“楚晋……”她心头一酸,猛然扑进他的怀里,泪如泉涌,放声大哭,“别走!不要把我推给他,不要把我推给任何人,不要把我推开。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楚晋!以后我改,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管他。”
她抬起了头,两只手抓住他的衣襟,泣不成声的说:“我搬,我搬家。明天我就搬走,我搬到你那里去……你留下我,你别丢下我。”
“指柔!”楚晋抱着她,感动的眼汪湿润了,他暗哑的,无力的:“离开我吧。楚晋他不是你的未来!他会让你失望。对不起,我进来换衣服就走。”他放开她,走进房间里,脱下睡衣,穿上他的衬衣,外套……
指柔先还以为,他大清早,是来讲和的。
没成想,没成想,他是返回来换衣服的。
换了衣服就走。因为不可能穿着睡衣出去。昨夜他在门外站了一宿。
他想了很多,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白色的水泥车道从面前延伸开去,楚晋目视前方,没有办法再回头看。
车子已经驶出了公寓的自动门。
顺着这条安静的榕树夹道一直驶出去,然后拐弯,就喧嚣的马路,离城市的中心越来近,离她的地方,就会越来越远。
昨夜还在李明远那儿,他说,她是她将来的妻子,他不对她好,还会对谁好?那么深情的表白,没成想,一念之间,也可以覆灭!
所以说,人不能轻许诺言。否则,终有一天,会颠覆了自己。
他从前,也从来不轻易给谁许下承诺。从来没有。
那年的杨微微,追他追到无路可逃……他也从没给过她任何诺言。
恍惚在下雨,他一直恍惚听见雨声,潇潇风雨声。
他冷,又累。
和屋里的他一样。
停车路边,放下车窗,将目光投向远方,灰白的马路,拥挤的人流,却原来并没有下雨。
他淹没在车流中。
开向郊区。那里,有一座房子,还有一个孩子。
楚楚!
他的孩子。
三年前,就属于他的孩子。
儿童节那天,他并没有陪银行长的女儿玩了一天,而是只有半天。
一上午,他都留在那儿陪楚楚……
下午的时候,李明远也去过……
楚楚,那是他的楚楚,楚晋的楚楚!
这边公寓。
指柔呆呆的拿着手机,想要给楚晋打过电话,还是想要告诉他,不能分手,不能分!
可是,她按了几次键,手指都柔弱无力的滑了下去。
到最后,打电话的念头,也被呆愣的神经覆盖了。
呆呆的站着。
望着天边。
朝阳还没有出来,云层已经变得稀薄,稀薄。
迎着绚烂的朝霞,他们分手,人各天涯。
橘红色的朝阳,从她转身那一刻冉冉升起,那夺目的光彩仿佛昭示了她。这,必将又是铭刻记忆的美丽。分手,并不是灰色的一天。
她唿地冲到楼下,整个人就像飞鸟,飞一般冲到楼。
“李明远,你开门,开门,快开门!开门!”一大清早,她就站在他家门前,啪啪的拍打,杂带着嘶哑的叫嚷:“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又威胁楚晋是不是?你出来,别做缩头乌龟!出来!”
不知拍了多久,喊了多久,仍听不到里边有何动静。
她按门铃,门铃叫嚣的一遍一遍响起来。
还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她一遍一遍的按,一遍一遍的叫:“李明远出来!李明远出来!”
叫得嗓子发痛,全身发抖。
终于她累了,她累倒在他家门口,从前无数次,她看到李明远坐在她家门前的地上,而今,想不到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坐他家门前,等他出来,或者回来开门。
“早晨——”
李明远从远方回来,一大早见到她的身影,听到她在门口叫唤,除了奇怪之外,再就是震惊,但他的声音显得很和蔼:“什么事,急着找我?”
指柔这才知道,他不在家,他跑步去了。
那她刚才歇斯底里般的大喊大叫,不就白白浪费了一番力气?
“你来很久了吗?”李明远又问,声音里杂着不确定的喜悦,“稀客啊!”
她没看他,不理他,待他把门打开,她目中无人,越过正跑步回来,满头大汗的李明远,一头撞进他家里。
却突然听到李明远用粤语,跟后边的打了一个招呼:“早晨——”
她以为是楚晋原路返回,到李明远这儿来找她了!
猛地回头,看到在他的身边,有生人在!
不!不是生人!
指柔愣了一下,立在门厅不远,不知是否应该往前,还是往后退,但她极其有礼的问候一句:“早上好,大婶!”
“太太,早!”保姆笑容可掬,提着满篮蔬菜水果。
太太?她叫他太太?
随后李明远走了进来,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面朝厨房去的保姆说:“包嫂,今天我不上班,陪你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包嫂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说:“好好好……”
包嫂,包嫂?
指柔愣了愣,完全呆了在原地。
这是他的保姆,以前在李宅别墅,服伺他们夫妻俩的老保姆。
包嫂。
李明远什么时候,又把她请了回来?
难怪叫她太太!
“今天早上吃什么?”李明远洗完脸出来问。
包嫂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眯眯的说:“先生,还是你以前爱吃的早餐。香肠火腿,煎蛋,面包,还有松子饼……”
“哦,好的,您多做一份。”李明远亲切的吩咐道,“还有,包婶,给向小姐也预备一份。她好不容易来家里噌饭。”
指柔瞪视着他。
李明远耸耸肩,无所谓的一笑。
“行!”包婶答应干脆,笑着去忙了。
这边,李明远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膛,白得就像一块玉,他换上雪白衬衣,一边系扣子,一边从卧室走了出来,侧脸朝指柔笑了笑,笑得如烟花般好看。
指柔转开头。
李明远到她面前,屈膝弯腰,低沉的在她嘴唇边说:“你坐。别老是站着,我虽然很贫穷,但我家不至于连一把椅子都买不起。”
指柔退后两步,重重的坐下,缩着肩膀往沙发角落靠去。
“贵客难得来,所以,我今天要好好招待你。”
李明远亲自为她泡了一茉莉香片,轻轻放在茶几,“花是露水花,你现在最爱喝,来,闻闻味道是不是很清香?还有阳光味?”
指柔拿过杯,勉强喝了一大口,水温适合,没有烫舌,她倒是有些惊讶,刚泡的花茶,居然能随心所欲的大口喝?
李明远修长优雅的指尖,掠过眉际那缕发线,细语柔声的说:“你喝的那杯水,底下那层是开水,中间那层是半开水,顶上那层温开水。所以,它不会烫嘴。”
指柔没兴趣和讨论水开不开的问题,直接问:“你昨晚和楚晋说了什么?”
她也是在楚晋走后才恍然想起,昨天夜里,楚晋说去买盒烟,那么,是不是没有去买烟,而且是来到楼下和李明远经过了一轮较量?那么一定又是李明远……他干的坏事,不胜枚举!
李明远微眯了一下眼睛,那轻佻的眉眼,像是在调戏她,“别跟我谈楚晋!一大清早,你来我家里,饭还没有吃,谈什么楚晋?”
“李明远,你真是卑鄙!无耻!卑鄙到了极点!”指柔一看那样子,就忍不住开骂,“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世界上也从来没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你是看我过得舒服,你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你真卑鄙!”
李明远蹙眉,十分困惑的盯着她,一直被她骂着卑鄙!无耻!
他不悦的问:“你讲这话什么意思?给我把话讲清!不要没头没尾!我是卑鄙!但你要让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变得那么卑鄙!”
“你破坏我和楚晋,你还不卑鄙?”指柔呼吸急促,心里有团火上蹿下跳,细眉凛立,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瞪视着对方。
“母老虎……”李明远自言自语,低下头去。
包婶把早餐做好,布置了一下餐桌,出来唤他们进去用餐。指柔哪里有心情,哪里有胃口。
她起身,刚要往门口去。胳膊上一紧,李明远一把拉住她,他看着她说:“吃过早餐,随便你去哪。”
“我不吃!”指柔厉声拒绝几乎跳起来,“我说不吃,就不吃!我家里没有饭吗?”
“指柔。”李明远看了眼里面的包婶,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在老人面前,你必须给我一个面子!”
他低低的说:“再说,你胃不好,把你饿坏了,我不心疼,楚晋心疼。”
“要你管?要他管?”指柔一肚子火,正朝他发过去,突然手里握着的手机轰然大响。
她以为是楚晋,身子惊得跳了起来。
楚晋!
惊喜还在胸口奔涌,还未到达眼底,可是一看来电,立即灰心失望了下去。
“喂……”她有气无力的应声,“诗琴,有什么事?”
诗琴欢愉喜悦的声音:“你过来一下,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指柔有点怏怏不乐。
李明远望着她,眉毛蹙得更紧。
“你来了,就知道啦。”诗琴挂电话之前,不忘加重一句,“快点来哦,我等你,宝贝!”
“吃饭!”李明远不放她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给我吃了饭再去!”
“我有事!”指柔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只不过刹那间,又被李明远拿住手腕,往前拖,一直拖到餐厅去。
李明远拿了一只面包,捏着她的下巴,塞到她嘴里,“给我吃!否则!你别想出门。”
指柔瞪视着他,他也死死的瞎视着她,她不吃,包婶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
“行,你可以不吃!”李明远低吼,“把这个带上,路上啃几口。你走!”
她闭着嘴,就咬着那只面包奔了出来。
还在门外,李明远砰然甩上门,飞快的追了下来。
她在前飞快的逃,进了电梯,李明远晚了一步,那电梯下到一楼。她正庆幸,没有被他追到。却知刚走出公寓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李明远的喊声:“向指柔,我送你走!”
她本来,往车库跑去,要去开车。
听到这话,急忙掉头,直接逃出大门了。
可是逃不了多久,就被李明远追上了来。
他停车,下车。
推着她身体,低吼着:“上车!”
她挣扎了一下,死咬着那只面包,不上,也不说话!
“I服了YOU!”李明远脸膛通红的吼。
他一根手指,指着她脑门,“向指柔,你想干什么,你说?”他眼睛里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一大清早,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前等我?进了我家门,为什么莫明其妙骂我卑鄙无耻?我又得罪你了?”他脸膛发红,嘴唇却苍白,“你说你不吃饭,这么匆匆匆忙忙的跑去哪里?好!你有急事你要去办事!我送你也不行?车都已经开来了,你上车也不行?”
指柔瞪着他,目不转睛的瞪着。
她嘴里塞着那只面包,根本也不能说话。
靠近嘴唇的面包陷下去一大块,软软的,就快要掉了!
“给我吃!不许吐掉!”李明远也怒目瞪着她,“不吃,别想走!”
她终于还是低头吃了那只面包。
不管怎样,她不能带着满身愤怒去见诗琴。
李明远开了车门,一把将她推进车里。
“地点?”他启动车,侧过脸来问她,她嘴里吃着面包噎得喘不过气来,他从杯架上拿出一瓶水,飞快的旋开瓶盖,递给她,“别吃得那么急,我没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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