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撑着额头,跌坐在椅。
“太太,我去联系一下小姐的同学或者朋友,或许在他们那儿也说不定。”冬婶打电话去了。
山上风大吹得徐凤珍胸口凉浸浸的,也许受了点小风寒,眼睛无神望着院子,嗓音沙哑:“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夜深人静,两个人都没有踪影。
指柔的手机摔坏了,根本就打不通。李明远也是关机……
徐凤珍急躁地召集一屋子混乱的仆人,训斥道:“养着你们是光摆排扬的吗?这么多的人,怎么连两个人都找不到?大小姐和姑爷要是找不回来!明天都给我卷铺盖……”
训了一阵,听到外院的管家跑来通报:“太太,听外头的车声,是姑爷回来了……”
强撑着身体,徐凤珍急出大门一看,见到李明远的车子停下,正想舒一口气,可是打开车门,出来的人,只有李明远一个人。
“指柔呢?”她急着问他要人,也不管他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冬婶比较细心,早在姑爷下车时,便觉察他关门动作很僵硬,神色不佳。
而从车门到他走过来的一段路,显然吃力,脸庞上蜿蜒着血迹,更是引起了冬婶的注意。
她看向李明远,只见他右臂低垂,外套衫乱起皱,额角有血一丝一丝的,就这样无声地凝挂在皮肤上——
“姑爷,你的手是怎么了?还有你的脸?”
“没事,摔了一跤……”听到这么多人当中,只传来冬婶的关心询问,他步伐还是顿了一下,口吻轻描淡写。
徐凤珍朝他肩膀一看,这才知道他受了伤,急忙转头吩咐一堆的仆人:“快!去拿家里的药箱,给姑爷上药。你们几个快扶着他进屋。”
躺在椅子上的李明远双唇紧闭着,眼神失去焦距,疲惫不堪。
在缆车站外,久等指柔不回,便沿途路去找。
一路焦急的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影,仿佛人间蒸发似的,突然在山上消失了。
上山转弯时,一脚踩空,从崎岖的山路掉了下去,头和肩膀先着地。
借着一点树枝枯叶的缓冲,他本能的用胳膊护住头,保住了头部,却伤了肩部。肩膀重重地撞到一块大石头,当时非常痛。脸部被荆棘划伤,太阳穴这一块破了些皮,隐隐作痛……
当仆人拿着药棉,轻手轻脚,往他脸上涂抹药膏时,疼得牙齿直吸凉气。
“明远,指柔上山,下山,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怎么现在,你回来了,她却没有?”
院子里,徐凤珍坐在旁边,心急的问。
李明远望了一眼遥远的夜空,眸光沉沉的,没想要瞒她,把山上的情况说与她:“下了山,她说,掉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要回去找。我在原地等她回来,等了很久……我却没有等到她回来。后来我上山去找她,可是找了很久,太阳落山了,天黑了,也没有找到她。”
“没找到她,你就这样回来了?”徐凤珍诧异的问着,音量提高,语气略带责备。
李明远没说什么,视线也不再看她,只低着头忍受着肩膀,和脸颊上流血的伤痛。
徐凤珍站起来,端着手,在院里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如此一圈一圈,往返不停。
向居正看着不停走来走去的徐凤珍,试图安慰道:“凤珍,你不要着急,没有事的。指柔也不是小孩子,不会丢失。兴许那会子在山上,碰到了同学和朋友,下了山一起去玩了吧。”
徐凤珍耳里听不进任何一句,一刻也不消停,忧心忡忡的,“这是到哪儿去了,这是到哪儿去了?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她就是碰上了熟人,一起下山去玩也会记得打个电话回家告知一声,让我们放心的啊?”
差人又继续找,焦急地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向宅准备报警的时候,外院的管家和门房突然惊喜地通报进来:
“太太,小姐回来了!”
“指柔……”徐凤珍冲出去,在大门口看到眼前立着的人,确认是指柔,一把将她抱入怀,搂着心肝宝贝似的疼惜不已:“你这孩子……让妈担心死了。下着雨,刮着风的,妈心里头的天都快要塌了!这才把你妹妹送走,你就在山上失踪,大半夜的,叫妈妈到哪里去找你才好……”
“对不起,妈……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我不该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山上走丢了……”看见这么多人出来,巴巴地望着她回来。她胸口一股热流滚烫,扑在母亲怀里,全身发抖,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紧紧咬住手指。
肩膀又湿又冷,她知道那是母亲的泪,她把她抱得很紧,长久没有出声。而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已从抱着她身子的胳膊微微的颤抖中体现出来。
在这个时刻,她真的只是一个母亲。没有任何欲.望的母亲。
把她安全送回来的林如墨,长舒了一口气:“向夫人,大小姐安然无恙,让她早点休息。”他告辞即走。
徐凤珍礼貌的挽留:“林先生,进来喝杯茶再走……”
这都半夜了,还喝茶?
不行。他现在困得不行,唇角一勾,勉强一笑:“改日好了,向夫人,您这儿,我识路。”
他执意要走,徐凤珍只得以笑容深表谢意,随后又道:“明远,送送林先生。”
李明远应声。
车停在前边不远的树下,两人并肩行,一个背着双手,一个单手插于裤袋。
许久没有说话,只有行路的声音,在脚下轻微的响着。
李明远行了几步,沉思着,站定脚,侧过头,冷冷地问:“今晚这事,是怎么回事?”
林如墨抚了抚额前湿发,让凉风吹散有些躁热的气息,神情看似轻松,却反问道:“把她一个人丢在山上,有没有想过前有狼,后有虎的危险?”
“我并没有把她丢在山上,是她自己走丢了……”
“走丢了不会找?”
“找不回来了……”他去找过不是吗?为了找她,还受了伤。李明远举目望天,下过雨的城市,有清冷的风吹过来。吹得皮肤发紧,微痛。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意味着永远,一辈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前边是榕树夹道,李明远立在路中央,低声警告对方:“必要时,离她远点……”
林如墨散漫地看了他一眼,“她现在是林氏成员,想离她远点,已经不太可能。”
“你若敢动她的念头……”修长手指顿在他胸前,李明远似有话要说,想到什么,终究无语。眼底隐隐闪过一抹悲哀。
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她的美丽不被外人欣赏、赞美,抑或追求?
那股悲哀正巧落入林如墨雪亮的法眼当中,他从来不趁人之危,于是,光明磊落地说道:“等你的事情解决了,再来谈论这事。半年后,她若还是她,到时候,再还你也不迟。”
半年后?她还是她吗?
现在,她早已不是她了。
“五亿,收到没有?”林如墨说着,单手伸往口袋掏车钥匙,一边看向前方不远停着的车子。
李明远点点头。
林如墨伸手一遥控,车子发出轻快的解锁声音。
修长的腿,往前走了两大步,忽然回过头来,眯着眼的表情,非常迷人,“那宅子太漂亮了!是我钟意的型……”
李明远停在一棵树下,没再往前,沉吟着说:“五亿,太便宜你了……”
拉开车门,林如墨倚着门,抬头,唇角上扬,轻轻笑起来,眼角细弯着,“记住今晚这句话!李先生!女人,我喜欢据为己有!我有兴趣的,就不会放手!不管她曾经是谁!”
声音如此坚定。
李明远倒是怔了好久,等回过神,他早已坐进车里,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倒车,离去。
冷风在外刮着,开着车的林如墨,却有点心不在焉,扶着方向盘,眼睛望着前方老是走神,状态不太好,他自己知道。
遂停车在马路边,打开车中点烟器,里面弹出一支香烟,夹在指间,却怎么也不想抽烟!
想给她打个电话,拇指按着那串号码,拨过去、关机,再拨、依旧,一直拨,怎么也不见通。
关机是不是因为今晚山上的一幕,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让人震惊了?
她会不会责怪他,大胆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