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再临上

    安远山送来前几日我拜托他帮我找的笛子。宫里的笛子多是用名贵的玉石整块雕琢而成，我不喜，只是想要一支很普通的竹笛，于是就拜托他帮我去买。

    一支很普通的竹笛罢了，还有些粗糙，甚合我意。在那里琢磨了一下午，还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样子，那些破音让我自己都哭笑不得。

    “澜依，明日随我去舞乐司拜访一下乐师吧。”

    “恩。”

    为什么会想到要吹笛子呢？兴许是一时兴起，兴许是机缘巧合。

    翌日，我兴致勃勃的带着澜依去了舞乐司，院里正在排练杂耍的一干人见了我，叠成宝塔状的几人迅速的散开来，向我行礼。

    “免礼，你们继续吧。”

    “惠妃娘娘万安。”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过来向我行礼。看他的衣着打扮，比起那些伎人们高贵得多。

    “免礼，你是？”

    “回太后的话，下官是舞乐司的教习，您可有什么吩咐？”

    不喜欢他的奴颜媚骨，我淡淡道：“哀家只想随处转转，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那下官作陪吧。”他一脸堆笑。

    “不必。”我回头向澜依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的走了，她赶忙跟上来。

    那教习没能讨好到我，心下自然不高兴，于是对着杂耍的伎人大声呵斥，他们则木然的重复那单调的节目。

    穿过前院，走进一间大屋，里面婀娜多姿的舞姬正在翩然起舞，侧面是乐师们在演奏。我倚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舞完一曲明快的，接着又是一曲婉转的，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光是站在那里都觉得酷暑难耐，她们更是挥汗如雨。

    再接着往后面走，我忽然听见了笛声，虽然声响不大，但十分悠远。我停下来，仔细的听，这就是我要找的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声音自一座小楼中传出。刚好面前有不远处一个抱着胡琴的女子经过，估计是演奏的人吧。我走过去拦住她“你可知那楼中是谁？”

    “啊！太后娘娘！奴婢该死，没看见您，芳仪娘娘”

    “行了行了，我只是问你哪楼中是谁。”

    “那是华先生。”

    “华先生？”

    从她的话中我得知，这位吹笛的华逸先生是上一任的教习，曾经被戏台上的柱子砸到，之后大病一场，醒来时双目已经失明了，于是辞了这教习的位置。

    因为他的父母多年前就过世了，再加上李隆基对他青睐有加，所以辞官之后并没有让他返乡，而是安排他住在舞乐司中的晨月楼中，平日修道、赏乐，算是深居简出。

    华逸为人和善，舞乐司的伎人们对他都很尊敬。

    我走到小楼外开口道：“打扰先生清修了，不知可否邀我上楼一叙？”

    “哪里，请上来吧。”

    六年了，他在小楼一隅轻叹，但下一瞬又笑了。

    于是我和澜依走进小院，再上二楼。这里环境清幽，布置得很简单，但却别有几分韵味。走上二楼，又婢女为我们掀开竹帘，我已经隐隐约约看见竹帘后的人影。

    “请坐。”他开口，声音有些哑。

    女奉上茶后就退下了，只有我们三人在。我打量他的脸，苍白的皮肤下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并不大健康，就像曾经的某人。略显得瘦削。虽然这样看着别人的脸是不礼貌的，但是他的眼睛是闭上的，看不见，或许是不想让人窥探道那无神的眼眸吧。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我心里有些慌，移开了目光。不过他并未开口说什么。

    “冒昧的打扰先生，是因为被您的笛声吸引了。”我看着小几上的白玉笛子说道。

    “原来芳仪娘娘也喜爱音律。”我心里一顿，原来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是这些日子忽然来的兴趣，只是这技艺就让人见笑了。”

    我们又聊了一阵，很投机，只是总觉得怪怪的。

    “待会还有一些事，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先生。”

    “慢走。”

    “先生不介意我下次来讨教吧？”

    “您言过了，我这残废之身，能有访客已经很稀奇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思索着，为何这位华先生的身上，有些那个人的影子呢？三年了，我始终忘不了他最后的话好表情，这便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