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在一次矿难中走了。遮在我天空上的那朵云说没就没了。家庭也好象一下子要崩溃了。娘哭得死去活来。她说爹这一辈子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说爹走了我们娘俩怎么办。越说越伤心,泪水几乎湿润了整个村庄。
伤心归伤心,生活的河还会继续。娘不知在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后,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经人介绍,一个男人来到了我们家。
第一次见面,娘叫我叫那男人为“爹”我把脸扭向了一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声音:“一个大老爷们来投靠一对母女俩,还是一个男人吗”我看见那男人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娘生气极了,给了我一巴掌。那男人赶紧拉住母亲,说,孩子不懂事,别为难他。我一赌气跑出了家门,一个人在村子旁边的田野里游荡。乡间的风吹拂着我稚嫩的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忧伤和迷惘。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有些害怕了。想回家吧,少年的执拗让我丢不起这个面子。此时,我突然想起了父亲,如果他在场,他绝对是不会让我跑出来的。正在胡思乱想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仔细一看,正是那个我不愿意叫做“爹”的人。他轻轻地说了句“回家吧”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好在天黑,他看不见。
不管喜欢与否,那男人已经铁定成了我们家中的一员,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好在当时我正在读初三,如果不想回家就借口学习任务重就不回。每当我回到家时,他总是没话找话地问我学校和有关学习的一些事情。我总是爱理不理的。可他并不在意我的态度,只要我说话他都高兴地听。有点好吃的,总是往我碗里夹。有一次,他说,听说你的成绩在班上可是顶呱呱的,全村人都说将来你能为我们村争光呢。你只管安心读书,不要担心学费。我没有什么本事,但有一身的力气,供你上大学绝对没问题。我说你是我什么人啊,谁说要你的钱了。噎得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学校要举行“12。9”运动会,要求每人准备一套运动服和运动鞋。我知道家里的困难,但我还是犹犹豫豫地跟娘说了。当我看到娘为难的眼神时,我立即就后悔了。没有就没有吧,没关系的,我赶忙安慰娘。这时,我看到他在一边不说话,闷着头在抽烟,俨然一个局外人。
可是,当我又一个周末回到家时,一套“双星”牌的运动服出现在眼前。我高兴地欢呼万岁,喜不自禁地试穿起来。这时,我看到他还是在一边不说话,仍在默默地抽着烟。
晚上,娘告诉我说,那是他砍了10挑柴挑进城去卖换回来的钱,200多块呢。我心里一动。从村里进城有近30多里路程,每次要从山上砍了柴又挑着步行进城去卖,该是怎样的艰辛。
那是一个周末,我学习感觉疲倦了,就到街上闲逛。突然,在血站的门口,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这不是他吗?于是,我偷偷地跟着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先是到一个自来水龙头前喝了几口水,然后买了一个馒头边吃边走向回家的路。后来,娘告诉我说,为了凑足我上高中的学费,他已经到血站卖血很多次了,怎么劝也不听。他总是说他的身体很捧,抽点血无关紧要。我沉默了。
距离中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为了考上重点高中,我拚命地学习。或许是紧张加上营养不足,一天,我突然昏倒在教室里。当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的他。见我醒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抚摸着我的头,轻声地问:“好些了吗”那声音好似一股清泉,缓缓地淌过我的心床,酥酥的,痒痒的,舒服极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我在心里暗暗地说:那朵最大最美、为我遮阴的云又回来了。但我仍然没有叫他为“爹”我想等我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吧,那是献给他的最好礼物。
那一年,我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