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过几阵寒风,飘过一场微雪,除夕就到了。除夕夜,回到老家,年还如去年一样过。婆婆忙了好多菜,鸡鸭鱼肉的一盆有一盆。中午照例是祭祖,八碗菜摆上桌,米饭在碗中颠成光滑的饭团,酒盅里斟上米酒。过世的爷爷“脱孝”后,今年也“上桌”接受祭拜了。香烛点上了,纸钱燃起了,我们照例磕头作揖,我们看不见爷爷、太爷爷他们的面孔,不知道他们是否看见我们的虔诚,是否知道晚辈的记挂。前年过年还是爷爷带着我们烧经祭祖,而今年是我们在祭拜他了,奶奶从去年暑期摔了一跤后再也不能到客厅里来给他的长辈磕头、作揖了,即便她的老伴也“回家”过年,她只能坐在西屋的床沿上看我们进进出出,那落寞的神色凝固在布满皱褶的脸上。过了年,奶奶就是94岁了,年一定会让迟暮的老人颓丧和感伤,往事如烟,故人如烟,无法回头的岁月和如期而至的春节,让老人更添几分落寞。不过,奶奶看到她的孙子、孙媳、重孙回来了,还是高兴得很,穿上我给她新买的棉衣、棉鞋,脸笑得像一朵皱纹纸做成的花。
午后,雪花有一阵没一阵地飘,气温忽地就降了。我到地里挑回好多青菜、菠菜、大蒜,在井台边择、洗。雪花一会儿就沾满了衣领,头发,好冷的天!上午刚贴的春联、喜庆在风雪中飘舞、悦动,徒增了几分欢乐、喜气。
一桌子的菜,一屋子的热气,一家子的欢聚,团圆饭就算吃过了。儿子搬出从县城带回来的烟花“砰砰”地燃放起来,我把奶奶搀到门前的椅子上,烟花绚烂,流光溢彩,那间或闪耀的亮光映在奶奶苍老的面庞上,我看到她混浊的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年年月月的烟花飞舞飘落,岁岁年年的鞭炮乍响沉寂,岁月老去,容颜老去,烟花易冷,记忆难灭。儿子小的时候,每逢过年放烟火就躲在家里,还要我帮着捂住耳朵,甚至会吓得哭出来。再后来,会缠着爸爸、哥哥放烟火,只是自己躲在门口远远地看,今年儿子已经自己担起来放烟火的“重任”一支长香轻轻一点烟火便嗤嗤地飞上天,儿子赶紧用单反相机抓拍着那绚烂的瞬间,烟花的光照下,我看到儿子瘦高的个子已经超过他老爸了。孩子长大了,而奶奶佝偻的身影更小了。在漫长的星空宇宙中,每一个生命也只如烟花般易逝,曾静静地守候,曾美丽地绽放,也不得不黯然地熄灭,短暂而美丽,美丽而壮观。每一个生命就在过年的烟花鞭炮起落中成长、成熟、老去。
烟花绚烂里,曾经有爷爷憨厚的笑容和眯缝的目光,曾经有奶奶崴着小脚蹒跚的背影,而今,奶奶歪坐在椅子上,看她的重孙挥舞烟花棒。而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我的晚辈燃放烟花,看烟花在目光里淡淡而去。
除夕夜,孩子他爷爷照例要敬菩萨,十多张菩萨纸一字排开,水果糕点恭敬摆上,宝塔香一层一层地熏着烟雾,我们一个个拱手作揖,祈求着各路神仙菩萨保佑着合家的幸福安康。在我的心中,一次次感激着上天,感激着菩萨和祖先,因着他们的庇护,我们才过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真的,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高官厚禄,只求日子顺顺当当,身体健健康康,家人平平安安。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春晚依旧是过年最不能放弃的享受。拥在厚厚的被子里,抱着热水袋,捧着手机,边看春晚便收发祝福的短信。除夕夜就这么简单而温馨,一家人一起吃饭、放烟火、看春晚,在团聚的欢乐中守候新年的钟声。
大年初一,窗外的阳光特别好。新的一年就这么到来了,除了雪后的阳光特别明媚,除了增长了一岁,其它一如昨日。姐姐、姐夫,外甥、外甥女都来拜年了,一大家子围坐着吃团圆饭、话家常,然后打牌、看电视,大年初一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已是大年初二,黄昏忽至,忽地感觉年已远去,想写点什么记录一点这个春节的痕迹,于是就写了这些琐碎的记忆,年真的就这么过了,明天要回到城里的家,一切又将回到从前的节奏。一年又一年,改变的是年龄,不变的是过年的习俗和浓浓的亲情。
年过了,春天快来了,季节的脚步从不停歇,很快下一个春节又会来到。过年,走过的是年华岁月,远去的是昨昔的风景。过好每一天,过好每一年,让过往的一切都值得回忆和珍惜,这样即便青春年华过去了,也不遗憾,不后悔,不害怕,过年就永远值得期待和盼望。
年过了,日子还要继续,生活还要向前,在日子的更迭中,身体长大老去,生命向着那个最终的站点靠近、靠近。生命就是一场漂泊的漫旅,终点只有一个,只是沿途的风景各有不同,旅途的心情各自体会吧。过年就像一个一个的中间站,有人喜欢,有人厌烦,只是不得不经过,所以不妨欢乐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