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开学,大人一上班,年就被抛在脑后,抛得远远的了,而元宵节的到来,似乎又重新点燃了那点节日的喧闹与绚烂,牵扯住渐行渐远的春节的脚步。
正月十四,母亲打来电话,让我们回家过元宵节。我竟一口回绝了,似乎不回去有很多理由,比如孩子第二天要上学,自家冰箱里的菜有不少,晚上跑来跑去不方便其实,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却是自己懒得走动,元宵的鞭炮,乡村的哨火,母亲的餐桌都调动不了我的激情,我就想宅在家里,窝在床上看看电视、看看书、睡睡懒觉。母亲自是有些失望,但终是左右不了子女的意愿。
正月十五,一觉睡到九点钟,阳光在窗帘上映出一片灿烂,我却不愿起床,努力回想刚才梦中的情节。梦中,我去某校参加一个培训,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弄丢了鞋子,旅行箱也丢失了,困顿而无助。我努力地想继续睡去,继续刚才的梦,要把丢失的东西找到。窗外想起来熟悉的电动车铃声,是母亲来了。她每次到了门口,只按车铃,不按门铃。以往,母亲的铃声一响,我便会奔到窗前,打开窗子招呼一声,然后赶紧下楼开门。只是,今天迷迷糊糊地在找寻梦境,却懒得说话,懒得起来。
手机响了,母亲在楼下给我打电话。
“红,你在家吗?”母亲肯定是满脸关切。
“妈,在,在睡懒觉呢。”我是有点歉疚的,所以故作轻松地答道。
“哦,你接着睡。我带了点菜放在门口,有茨菰,正月半要吃生茨菰片,吃了嗓子就不疼的。还有蒲芹,还有早上才劈的文蛤肉,你炒蒲芹给伢儿吃。我跑啦,难得休息,你再睡会儿啊。”母亲走了,伴着一串清脆的响铃。
我彻底从梦境中醒来,一骨碌坐起来。
门口有一大包菜,大袋子里套着几个小袋子。一袋茨菰个个刮得干干爽爽的,蒲芹叶子摘得干干净净的,文蛤肉用双层袋子扎得紧紧的。母亲还用保鲜袋装了一碗烩鱼和一把洗净的香菜。把菜拎回来,心里突然有些酸涩,从心底一直泛到眼睛。元宵节适逢周日,应该是我们回家陪老人一起过的,应该是我回去帮着忙饭忙菜,应该是我给母亲刷刷碗陪父亲说说话的,反倒是我在睡懒觉,母亲早起为我张罗。母亲知道我嗓子容易发炎,每年元宵节都要切好生茨菰片,让我嚼几口,她认定乡里乡俗流传下来的说法是正确的。其实,生茨菰片有点苦,有点涩,真是不好吃,但是母亲的好心实在是不能拒绝和怀疑的。今天特地搜索百度百科,没想到茨菰真有“主治百毒,主治诸多疮肿”的功效。于是,我把茨菰洗净,切成薄片,拈了两片放到嘴里,入口有点苦,细细咀嚼还有点甜味,清新而爽口,只是任凭我怎么劝说,老公和儿子还是坚决不吃。母亲为了我们能吃上放心茨菰,特意找了一口大水泥缸,花了半天挖来河泥,种上茨菰。每年四五月种五六棵茨菰苗,母亲宝贝似的侍弄,到了冬天才挖出半篮子又大又圆的茨菰,母亲总是无比自豪。有了母亲的辛劳,春节期间用茨菰煮煮红烧肉,衬衬扣鸡,炒炒大蒜肉片,也不用去菜场购买了。
母亲知道我喜欢吃烩鱼香菜汤,每到年底总要做一些,细嫩入味的鱼肉条,裹上面粉在油锅里一炸,然后用骨汤(鸡汤)一煮,撒上香菜,淋上香醋,那味道酸爽、清淡,香气扑鼻,实在诱人。以往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做,如同藕饼、肉丸一样是过年不可或缺的菜肴。现在很少有人做了,饭店里也根本没有这种土菜,只是我的母亲会因为我的喜爱,年年做一些,年前带回一部分已经吃光了,母亲把留在冰箱里的又送来了。至于文蛤,天下第一鲜,我自然喜欢,却怕自己劈壳取肉,平时总是买现成的文蛤肉,每次想吃新鲜的总是母亲处理好了再送来。就这样习惯了享受,习惯了依赖,习惯了母亲的呵护。
这个元宵节,我就窝在家里,没去菜场买菜,没去商场抢购打折的商品,没去买烟火爆竹,没去参加灯谜会,没去街上看灯,连春卷都没包。听说这两天平日五元一斤的春卷皮买到10元一斤了,所以更加懒得做了。晚上,弄了四个冷菜,炒了两个热菜,煮了一点红豆汤圆,三个人边吃边看看电视,任窗外鞭炮乍响,任天空烟花绚烂,我们独守一份宁静,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元宵节。
元宵节就这样过了,简单,宁静,还有些慵懒、平淡。童年乡野燃烧的哨火,弥漫的草木香,还有奔腾欢乐的脚步,只是留在记忆里,年龄与时俱进,激情与日退减,日子平淡如水,好在还有亲情,还有母爱,还有不能忘却的记忆。
又想起那个梦来,我弄丢了鞋子,只能窝在宿舍里;我弄丢了旅行箱,无法再出门远行。或许,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只是宅,只是慵懒,只是寡淡无味,因为我丢失了前行的动力,丢失了旅行的激情,丢失了人生的梦想。很想再回到那个梦境,我必须找回我的鞋子和旅行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