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童年的时候,孩子是在土地上和庄稼一起疯长的。阳光、泥土、河水还有田野里的风,滋养着庄稼,也滋养着村子里的孩子们。饥荒的日子里,孩子们除了自己在田野里觅食,也偶尔能吃到家人用心制作的堪为惊艳的美食。八十年代初,分田到户了,日子稍稍宽裕起来,大人们逢着高兴也给孩子们露一手。平常的三餐饭菜,逢年过节的鱼肉酒菜不算,倒是还记得几样我觉得堪称人间美味的吃食来。
其一就是爷爷做的饼酱。小时候,去爷爷家,就爱拉开爷爷的碗橱门。永远是那股子酸酸臭臭的饼酱味,我却愿意深深地嗅几口,然后缠着爷爷要饼酱吃。爷爷做饼酱的手艺,我已经记不很清楚。我记得做饼酱要用黄豆,没有黄豆就用玉米粒。爷爷拗不过我,就把积攒已久,依然为数不多的黄豆和玉米拿出来。黄豆和玉米混在一起,放到锅里炒熟,然后放到屋前的石磨上磨,我自然乐得帮爷爷推石磨,几圈下来,香气四溢,诱得人口水直泛,手臂也不觉得酸痛喽。黄豆和玉米磨成粉装在一口瓦钵里,然后把烧得滚开的水倒进瓦钵,用铲刀反复搅拌。屋子里弥漫的香气像无数挠人的手,撩拨着辘辘饥肠,酥痒难耐。但距离吃饼酱还有些日子,拌好的酱料蒙上一层纱布就扔进碗橱里,让它自己发酵。一周月后,酱料发粘了而且泛出一股酸臭的味道,这时爷爷就把切碎的生姜末还有盐和料酒掺进去,搅拌均匀。然后搓成馒头大小的一团一团的,依旧扔进瓦钵里。取一团出来,淋一点菜籽油和酱油,在饭锅里一蒸,出锅时撒上葱花,一份绝对美味,味道独特的饼酱就可以享用了。只要有饼酱下饭,几海碗粥饭都能迅速下肚。那种初闻时的酸臭,到了嘴里就是谷物和生姜、黄酒发酵后的神奇味道,能唤醒每一颗味蕾,调动每一根神经,让吃饭成为一趟奇妙的旅行。不过,爷爷去世后,就难得吃到饼酱了。早前几年,中心菜场有人卖过,我也买过,这几年饼酱早已销声匿迹,难寻踪影了。不过饼酱的味道还时常在鼻尖心头飘忽而过,叫人心痒嘴馋。
第二要算浮粉。这个“浮粉”到底怎么写,或许也叫“糊粉”我已不得而知。我只记得浮粉非常好吃,那个年代等同于吃肉的享受。因为要用籼米或者豌豆这些难得的食材,母亲也很少做浮粉。有一回母亲炒了很多豌豆,送到村西头的磨坊磨成豌豆粉,我坐在灶膛前烧水,水开了,母亲把豌豆粉慢慢扬到水中,边扬边用长筷子搅拌,搅成半锅粉糊糊,然后盛到钵头里。等豌豆粉糊凉透,轻轻摇晃瓦钵,四边不沾了,浮粉就做成了。把一钵的浮粉倒扣在切板上,先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取出其中一块,切成厚约一公分,一寸长、半寸宽的小块,放到锅里用油一煎,撒上盐花、葱花,一盘鲜香四溢的浮粉就做好了!黄澄澄,油亮亮,配上绿油油的葱花,看着就晃眼。浮粉的口感有点像现在的凉粉,不过比凉粉更细腻、润滑,比凉粉更具豌豆独特的鲜香。我们就当吃的肥肉,特别爽口,特别解馋,特别过瘾。前天回老家,跟父亲提起,父亲说过天尝试做一回,真是无比期待。
然后就是冷蒸了。我对冷蒸情有独钟,已经好多次用文字描述、回忆,而且今年五月,我买了10斤,至今还有一斤冻在冰箱里,留着解馋。儿时的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陈年的粮食所剩无几,村民们开始扯冷蒸——把已经灌浆且饱满的青麦穗扯下来,撸下青青的的麦粒,放到大铁锅里炒黄,满村飘散着炒青麦的甜香,唾液裹着胃液在体内奔流。炒熟的麦粒送到磨坊去皮、磨碎,温热清香的冷蒸就做好了。冷蒸就着照见人影的粥汤就能维持一段时间,等到麦子全熟,饥荒就告一段落。冷蒸的味道是最原生态的麦香,混合着泥土、阳光、清风的味道,清新淡雅的绿色,软糯微甜的口感,有时还能嚼到整颗的麦粒,带给空荡荡的肚子以无限的满足感。若是用油和糖炒了吃,那就更美妙,更叫人惊艳了。
再说说蟹渣吧。童年的时候,蟹渣不算是稀罕物。“粯子饭、臭蟹渣,你不吃,我不拉”是个个会说的童谣。不过也不是常年能吃上蟹渣的,因为田里种不出梭子蟹来。那时候,全年的工分,到年终也就分得百十块钱。钱少得可怜,可物价相比如今可谓极低。屋后的如泰运河上,时有小渔船驶过,渔船上装着从海里新捞出的鱼啊,虾啊,蟹啊,还有文蛤。听到吆喝,人们便涌到河边,招收停船,根据需要和经济能力少许买一些海鲜,当然大都数人是来看热闹的。那时候,一块钱可以称上七八斤梭子蟹,拿回家,冲洗干净,剥去外壳,去掉内脏,把蟹身掰成两半扔进一个小坛子里,加上盐、料酒和生姜末,接下来用擀面杖使劲捣。捣蟹渣是孩子们最乐意的事,围着坛子,用擀面杖死命的捣,把蟹肉、蟹壳捣成蟹糊,欢笑声把树上的叶子都震了下来,那笑声是裹着海鲜味的哦!不过刚做的蟹渣还不够味,得封存三五天,让食材与调料在温度、时间和空气的神奇魔力中融合、酝酿、发酵,再启坛时,你会被裹挟着大海的咸鲜陶醉、陶醉。盛出一小碗,下酒、就饭,就可以如大人们说的吃得“鼻塌嘴歪”不过,蟹渣要是淋上菜油,浇上酱油,撒上蒜叶,放在锅里整一整,那味道简直妙不可言。咸、香、鲜、美,那种往牙缝里钻的快感,只在那个年代体验过。
那些年我们拥有的美食,除了这些,母亲做的脂油拌菜饭、手擀大麦面、杨柳叶摊饼,过年时自家酿的甜酒,蒸的红薯面馒头,还有母亲跟乡邻“讲平货”(当时一人发起,众人aa制的购物活动)买的白糖麻花(方言叫“糖绞儿”),也是难以忘怀的。曾经拥有的,已然难再的令我惊艳、难忘的美食,只是那个年代偶尔的奢侈。是父母、长辈省吃俭用,从牙缝里为孩子们挤出的一点犒赏,是镌刻一生的美好回味,是回忆是含泪的微笑和感动。
那些年,无论是自己在田间地头河滩觅得的吃食,还是大人们偶尔为我们做的美味,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勤劳的犒赏,是爱的给予。那些年我们拥有的美食,如今的孩子却难以享受了。其实,如今的孩子,难得享受的不仅仅是美食本身的原汁原味原生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态,而是当年我们在泥土上耕耘、索取、寻觅的体验,是那份时常在心中涌动的对上苍,对泥土,对庄稼,对美食的那份敬畏和感恩的心境。
(如烟写于2015年10月6日)
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编者按 对美食,享受、敬畏、感恩,品之味,思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