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晓月甩着手,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道。
凯宾脚步一顿。“你认识我?”
“在新加坡不认识你的人大概很少,不过你和传言差很多,人们大概把你和你那个保镖弄错了。”
“他不是我的保镖,是秘书、也是搭档。”
“还兼爱人吧?”
“我是很想,可惜她不愿意。”
“有人会拒绝苏大小姐的垂青?”慕容晓月装腔作势地猛摇头。“我不相信,谁肯放弃这种少奋斗五十年的好机会,除非那人是呆子或蠢蛋。”
“有差别吗?”凯宾瞪着慕容晓月,这人比他还无赖,他现在可以体会,苏珊娜老被自己气得差点脑充血是什么滋味。
“当然有,就不用辛苦的赚钱了。”
“你很无聊吔!”凯宾不理他,继续朝客厅走去。
“听我的话,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慕容晓月试着拦人。
“我非去不可。”凯宾脚步交错,在他肚子揍上一拳,走得更快。
慕容晓月无奈,紧跟在后。“下次再有人叫你‘冰山美人’,我肯定海扁他一顿,分明是个野丫头嘛!”
“你想跟我较量一番吗?”凯宾目光闪闪地盯着他。
慕容晓月看了他一会儿,他那股挑衅的气势直令他手痒难耐,但那娇俏的容貌和纤细的身躯,却迫使他不得不打消念头。“算了!好男不与女斗。”
凯宾笑了笑,同是男人,他当然了解他的想法。“把我当‘女人’你会死得很惨喔!”
“为什么?”慕容晓月自己也觉奇怪,他就是打心底不把这个小美人当“女人。”
“唉!”凯宾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十足男性化的动作。“总之一言难尽哟。”
“小心”耳边蓦然传来惊叫声。
凯宾和慕容晓月同时冲进客厅,正好看见苏珊娜往前跑,伸手去接一名从楼梯口跳下来的小男孩,却失去平衡,两人滚成一团。
慕容旭日马上眼明手快地将沙发上的抱枕丢到地板上,接下一大一小两具身体,免得他们摔在水泥地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你没事吧?”凯宾冲向前,抱起苏珊娜怀中小男孩,焦急地问。
“没有!”她站起身来,却低呼出声,皱着眉道:“我可能是闪到腰了。”
凯宾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住苏珊娜。“回医院我帮你推拿,我很厉害的”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他急得跳脚。“你每次都不相信我的话,我真的很厉害,小时候在地下道讨生活,我没有一天不受伤,如果不具备一些医疗能力,哪能长这么大。”
瞧那气呼呼的样子,她不觉好笑。“我没说不相信你啊!”“可是你的脸分明在笑!”他不悦地指责着。“你看那身体这么多疤也该知道我真的很厉害,尤其背后那道伤,瞧过没有,除了第一次是医生帮我缝了三十几针以外,再来全是我自己
凯宾讲得兴高彩烈,无意中却发现苏珊娜眼中黯然的神色。“你怎么了?”
“没有。”她回他一个牵强的笑容,凯宾心中一动,一瞬间,这张脸和遥远记忆中母亲的脸合而为一。
尽管那两张脸并不相像,而且他也早忘了母亲长什么样子,但感觉里就是知道,这眼神、笑容是属于亲人间的怜惜。
站在厨房入口的慕容晓月喃喃低语:“冰雕融化了!”
凯宾怀里的小男孩不依地踢动四肢,哇哇哭了起来。
慕容旭日走向前,伸手想将他抱过去,孩子却向苏珊娜伸出双手,她撇头去,假装没看见,凯宾却顺着孩子的意思把他送到她怀里。
孩子马上咿咿呀呀地笑起来,目光虽然呆滞,双手却紧紧搂住苏珊娜的脖子,口水还流个不停。
她呆了半晌,感觉胸前一片暖暖的湿意渐渐漾开来,企划案和孤儿院交叉在脑中盘旋,也许她该重新考量这块度假酒店预定地?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生气。“该死!难道真要为了这几个孩子把上亿元的酒店企划扔掉?”她以前不是这么妇人之仁的,尤其这是个拓展公司的好时机,花费了她整整一年的时间评估、计划
一颗心被理智和情感拉扯成两半,她很明了该怎么做才能使公司不遭受损失,甚至大赚一笔,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她终究拉不回定在凯宾和男孩之间的眼神。
他们并不一样,可是孤儿身份却相同被抛弃的孩子,他们是怎样生活纽约和新加坡、地下道和孤儿院,种种情景交替出现矛盾、困惑充塞心胸,她毫无所觉地任人领往更衣室。
都怪凯宾,自从他出现之后,他就像一团火,不断地融化自己冰冷的心,弄得她现在思绪一团乱,分不清真假、看不明现实与虚幻、再也回不去往日冷漠的心情,这情形是好?是坏?
首次,她对自己的人生不再有把握。
冷漠的面具很明显地在众人面前一点一点剥下来,慕容晓月走进来拍拍小男孩的背,哄着他。“文文,你下来,让客人换衣服好不好?不然他们会感冒、生病喔!”
男孩看着苏珊娜,咧开嘴,咿咿呜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没来由地,她心中涌起一股怜惜。
将男孩交给慕容晓月后,凯宾和苏珊娜走入了更衣室,里面吊了几件t恤、牛仔裤,墙角有两个旧衣回收箱,没有其他摆饰,看来这座孤儿院经营得很辛苦。
慕容晓月体贴地把门关上,留下备受冲击的两人,相对无语。
苏珊娜首先选了两件衣裤,避入洗手间换下凯宾过大的西装。
她打开水龙头,想藉着冷水浇熄波涛汹涌的心湖。
走出来时,凯宾已换上一套洋装,样式虽过时,质料倒有八分新。
“好看吗?”凯宾拉起裙角,转个圈子,感觉两腿有点凉飕飕,他格格地笑着说:“原来穿裙子是这种滋味,有趣。”
“是啊!穿你的布袋西装更有趣。”她指指手上那套还滴着水的西装。
“没办法,那具身体正在发育,衣服不做大点儿,怕明年穿不下,又要做新的,那多浪费。”
“是哦,都一百八十几公分了还能长?”
“当然,我会长得像大树一样高。”他比个夸张的手势,逗得两人笑弯腰。
一会儿,笑语渐歇,更衣室里静得可以听到针掉下去的声响。“你有话不妨直说。”苏珊娜定定地看着凯宾,静待那即将到来的难题。
“这里有座孤儿院,还要收购土地盖酒店?”
“我若说,原本我并不知道孤儿院的存在,你相信吗?”
“我相信,但现在怎么办?”他看到她眼中的为难,心中纵然不舍,却不得不为孩子们请命。“放弃吧!”
“公司会关门。”她又戴上那冷漠的面具,若顾着孩子,公司里的员工又何去何从?“我答应想个折衷的办法,但企划势在必行。”
“我不要孩子们流离失所”凯宾突然有一个想法,眼中闪闪发亮。“也许”
她看穿他的心思,他想自己办孤儿院,实在够天真。“如果你可以提出一个完美的企划,我可以考虑看看。”
“一言为定!”凯宾脑子里迅速运转。“我一定会想出一个不让公司蒙受损失,并且兼顾孩子们的企划。”
“看看吧!”她喃喃自语,曾几何时?冷漠的女强人也要当起慈善家了,她不禁苦笑。
中午,外出归来的慕容夫人留他们吃饭,这才发现,五十多坪的孤儿院里竟收留了二十多名孩童,拥挤、不足的情形显而易见。
这里的一切开支全由慕容兄弟张罗,他们白天在杨氏企业上班、晚上兼家教、翻译和写作,两人虽然都才华洋溢、能力过人,却也撑得十分辛苦。
但一番谈话下来,语气中却不见常人所有的怨天尤人,这个包袱他们背负得甘之如饴。
而苏珊娜虽然仍对这座孤儿院存在于酒店预定地的事难以释怀,隐约也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但私底下却十分欣赏他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对于慕容兄弟的能力更有着惺惺相惜之感,衷心期望凯宾真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一趟海边之行下来,可谓收获良多,虽然回医院后,被医生骂得很惨,但两人一致认为非常值得。
当晚凯宾没有喊累吵着要睡觉,抄抄写写弄了一夜,一篇精彩的企划于焉成形,望着窗口射进来清晨第一道阳光,他吁口气。“我喜欢自由,但知道自己很有用、被许多人需要的感觉更迷人。”
苏珊娜则在午夜十二点,吵醒开发部的陈经理,要他调查慕容兄弟的底细,准备挖角,毕竟真正的人材是不该被埋没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认为凯宾办孤儿院的想法,应该可行;若用祖父苏志同的名义来办,肯定可以募集到更多资金,造福更多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