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清晨。
阳谷县,北十里老君观。
观主带着几个徒弟已做完早课,吃过早膳。
开始为今天的庙会忙碌的时候。
后进左厢房旁一个独门小木屋中。
叶宵才睁开眼,一脸倦容的从床上坐起。
看了眼照在窗户上的冬日阳光。
再扫了眼房间,一脸愕然和疑惑。
这是一间三米多宽,四米多长的木屋。
墙壁和地板都是刷了桐油的厚实木板,油光水亮,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床前是一张枣红色的八仙桌,他也看不出是用的什么木料,只是感觉不会便宜的样子。
桌上摆着一个红铜茶壶,一套青瓷茶杯。
还有一盏燃着灯火的油灯。
油灯全身紫铜,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全身泛着比桌面还亮的油水,打眼就知道主人时时擦拭,已经被盘出了浆。
叶宵心疼费油费钱,连忙倾身吹灭案桌上的灯火。
也不急着起床,只是瞅着腾起的烟雾,呆呆发愣。
他也叫叶宵,今年十八岁,是县城丝绸铺叶家长房长孙,老君观观主入门弟子,道号青风的授箓小道士。
只因早产体弱,从小多病。
大夫说活不过十八岁。
爷爷得了佛门高僧指点,七岁时就把他送进寺庙学佛读经,修心养生。
言道度过十八岁,便可保一生无虞。
还花二百两雪花银,从高僧处请了眼前这盏佛前紫铜古灯。
只要每晚点燃,于灯火前诵经祈佛,便可祛除邪魅,温养心神,活到十八岁无忧。
事实证明,大夫是对的,高僧也是对的。
昨天晚上,他——原身挂了!
活到了十八岁,但没活过十八岁。
现在的他,也叫叶宵,是个外卖员,连续一个月,每天送十六个小时的外卖,昨晚回到出租屋。
再醒来时,就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个房间,这个身体上。
至于为什么原身在老君观。
还是因为多年前先帝驾崩,道君皇帝继位。
道君皇帝崇尚三清太上。
抑佛扬道,关闭寺庙,遣散僧侣。拓建道观,广封道官。
才念了一年佛的叶宵,便被赶出佛门回了家。
好在年幼,还未受戒。
母亲又托人把他送来香火渐盛的老君观。
做了观主的入门弟子。
照例每晚点灯点的天明,睡前诵经,不过是从佛经换成了道经。
因为身体虚弱,师父许他不用早起参加早课,也不用做观中杂事。
这些可不是每年十两银子的香火钱,就可以换来的。
回顾一番原身的短短一生后,他抬手握拳,对着空气击打了几下后,先是喘了两口气,接着又叹了口气,好虚啊!
气血虚,精神虚,也许因为穿越过来的灵魂,临时给身体充了点电的缘故,才让这个身体又活了过来。
但是受到身体的拖累,加上自己的灵魂,或者说精神,因为长期工作,缺少休息的缘故,同样不给力。
叶宵有种虽然活过来,但是活不了多久的感觉,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天!
赖在床上也不是个事,他掀开羊皮被褥,穿衣下床,习惯性的把紫铜油灯揣进袖子里——高僧曾言,古灯须随身携带,通宵点灯,时时擦拭,心诚所致,金石为开。
二百两雪花银请来的佛前古灯,也有其特别之处,揣在身上日常劳作,也不用担心灯油洒出弄脏衣裳。
然后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寻到道观厨房。
宽敞的厨房里,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临时雇来的村妇,坐在矮凳上择菜,为香客准备中午的斋饭。
中年妇人正是观主的夫人,他的师娘,王氏。
王氏听到门口脚步声,抬头见是叶宵,诧异问道:“宵儿,时辰还早,怎不多睡一会!”
说着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把手。
从箩筐中拿了两个鸡蛋,打在碗中用筷子搅开了,冲进灶上焖着的开水,又放了两块红糖搅散后,方才端给叶宵。
叶宵端过碗,在村妇们羡慕的目光中,小口小口喝完。
又是喘了两口气,方才照着记忆回了师娘的话。
“谢谢舅妈,昨晚睡的早,今天又是庙会,忽然想看看热闹。”
没错,观主既是叶宵的师父,也是他娘的同胞弟弟,他的亲舅舅。
当年老君观只有两间破房子,叶宵外公带着他舅舅还有他娘,一家三口守着一座破观,饱一顿饥一顿。
等到娶了王氏日子更加窘迫。
要不是叶宵爷爷做主,两家结了亲,又时常接济,老君观的穷道士能不能熬到道君皇帝继位,迎来咸鱼翻身,很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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