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领带也卸下了，浅蓝色的衬衫还解了两颗钮扣，袖口也往上卷起。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而且动作俐落地操纵着厨房里的每一样器具，站在门口的她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需要我帮忙吗？”

    “你把餐具摆上，然后坐着等。”龙克磊连头也没回，好有大厨的架式。

    华亚夜只好转身到餐厅，从厨具柜里取出两份西式餐具摆放好。

    又等了一会儿，肉汁的香味渐渐扑鼻而来。

    真的好香！华亚夜闻得都感觉得到肠胃在蠕动了，满心期待今天的晚餐。

    她一直不知道龙克磊还有一手好厨艺呢！

    没有多久，龙克磊把他的得意料理端出厨房，分置在餐盘中。

    “好了，开动吧！”

    “好漂亮！”真是色香俱全！

    光看而已，华亚夜已经肌肠辘辘，不用龙克磊再多说，她很快地坐下来，拿起了刀叉用餐。

    嗯，好香！华亚夜切了一大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龙克磊在对面坐下来，曲起手肘，十指交叠支着下巴，笑容优雅而迷人。

    华亚夜缓缓睁大了眼睛，已经感觉到眼眶里有水气，像是很感动

    看着她“难以言喻”的表情，龙克磊攒起眉头。

    “果然，还是不能吃。”他站起来，把盘子全收走。

    华亚夜睁大的眸底添了一抹惊愕，嘴里还含着一块肉，刀叉都还拿在半空中，望着龙克磊丝毫不以为意地晃进厨房，她迫不及待吐掉口中那块又咸又辣又酸又涩的天知道那还算是肉！

    她张着嘴，吐着发麻的舌头，很快把一杯水全喝光，又把龙克磊的水拿过来喝，好不容易恢复味觉。

    天啊！她居然被当成实验老鼠！

    亏她还那么信任他，还当真以为他有一手好厨艺！

    龙克磊走出厨房，手里多了两碗泡面。

    华亚夜瞪着他的眼里冒火。“总裁你”“别生气，我不是还买了泡面吗？又饿不着你，再说第一次下厨能有这样的成绩也算不错了，你起码要承认我的诚意和努力吧！”只是奇怪，在国外时看他的朋友也是如此做，怎么他做的味道全不一样？果然，光看过一次还是不够。

    龙克磊永远是理直气壮的一方，真的是自信能压死人。

    没努力又没诚意的华亚夜，怎么说也没有批评他的理由，只有乖乖闭嘴的份。

    不过要她来说，她情愿一开始就吃泡面，至于他的诚意和努力，他大可以留给一群仰慕者去感动，不必拿她这个小小助理当白老鼠！

    真是委屈。

    一顿泡面晚餐下来，还是得由华亚夜去厨房收拾残局。

    等她把东西都整理好，走出客厅来，目光往沙发的方向，她的老板瞟一眼，马上就颦起柳眉。

    奇怪的嗜好，居然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

    龙克磊看见她不苟同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朝她招了招手。

    什么事？华亚夜狐疑地走过去。

    “张开嘴我看看。”

    “看什么？”华亚夜还是把嘴张开。

    龙克磊把一匙蓝梅口味的冰淇淋送进她口中。

    华亚夜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龙克磊会喂她吃冰淇淋！她全身僵硬地张着嘴，都忘了该如何反应。

    “闭上。”

    华亚夜乖乖地把嘴闭上。真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龙克磊满意地把小汤匙从她嘴里抽出来。

    一股酸甜的冰凉缓缓在嘴里融化开来，而华亚夜的脑袋早已一片空白。

    “好不好吃？”龙克磊若无其事地对她一笑，又挖一匙冰淇淋送进自己口中。

    华亚夜望着那支汤匙，想到那上面可能还沾有她的口水，而之前甚至还沾着他的口水，她的脸上莫名地烧烫起来，很快地吞咽下在嘴里融化的冰淇淋，她怎么也无法自在开口，更无法像他一样不当一回事。

    “我我回去了。”

    “明早见。”龙克磊没有转头多看她一眼，直到她慌张忙乱地离开了，他才愉快地笑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华亚夜愈来愈疑惑。

    龙克磊到底哪根筋不对劲了？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花花公子、大情圣、爱情终结者，怎么他准备收手当和尚了不成？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华亚夜狐疑地往对面觑一眼。

    还有，为什么她得和他一起吃午餐？

    这也算了，反正吃个午餐而已，可是有必要到这种荒郊野外来吃“野食”吗？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半山腰一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木屋里，举目望去一片绿林，听进耳里的是淙淙流水、瀑布飞溅声；还有，现在是下午两点，就是说，他花了两个钟头的车程来此，就为了一顿午餐。

    这种时间来这种地点，不用特地花钱包下来，整个木屋也只有他们两个客人而已。

    与其认为龙克磊特地跑来这里就是为了一顿午餐，华亚夜宁愿相信他是来这里看地理环境，准备要盖庙当和尚了。

    “吃吃这个。”尤克磊夹了一块炖中葯的肉放进她碗里。

    华亚夜尝试咬了一口，味道很好。“田鸡肉？”

    “好吃吗？”他又为她盛了一碗汤，多夹了几块肉给她。

    “嗯，汤也很好喝。”

    “冬天最适合进补了。”

    “这和我过去吃的田鸡肉不太一样。”

    “那当然，这是蟾蜍肉。”龙克磊露出迷人的笑容。

    华亚夜喝了半碗汤，吃了两块以上的肉，嘴里还有她把它吞下去。“总裁，你吓不倒我的，谁都知道蟾蜍不能吃。”

    龙克磊点点头“那你多吃一些。”

    华亚夜自然不会客气，饿了两个钟头，她才不会因为他大老板一句小小的玩笑话就食不下咽。

    “这个也不错。”龙克磊又夹了一块酥炸肉给她。

    “山鸡吗？”她问道。挺好吃的，外皮炸得很香、很脆。

    “山鼠肉！”这一次，龙克磊正经八百。

    “多谢解说！”华亚夜自己夹了一块。

    龙克磊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很是满意，又为她夹一块烧烤的肉。

    “嗯，这个我吃过，这是烤鳗鱼。”

    “你吃得出来？”龙克磊深潭似的眼眸有波光在闪烁。

    “总裁，你也快吃吧，公司里还有一堆文件要处理。”这道烤鳗鱼做得还真好。

    “来这里就是为了暂时放松，不许再提公事。”

    “总裁，距离周末还有三天，浪费五个钟头就为了吃一顿午餐，只会累积更多工作，请你下一次在想到要暂时放松之前，先想想后果好吗？”别给人制造麻烦嘛！这一趟回去又是两个钟头，加上花时间在这儿吃喝起码要一个钟头以上，回到公司都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下午的行程全被搅乱，晚上不知道又得加班到几点。待会儿吃不完的干脆打包回去当消夜。

    龙克磊看着她一边吃还能一边说教，真是也只能摇头，看样子要教她学会“生活情趣”这种东西，还真是挺难的。

    等到菜色全上桌，主厨兼老板的“老聂”才出来。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高大魁梧，一头咖啡色长发，皮肤是不白也不黑，有一张冷峻的面孔，威严十足，还听说常有小孩被他锐利的目光给吓哭，就是一群三站六婆、长舌妇看到他也会自动闭嘴。

    之前龙克磊已经介绍过，这位老板是他的大学学长，也是好朋友；至于这家“野店”传到了他这里刚好是第五代，历史久远了。

    老板看一眼吃得“百无禁忌”的华亚夜，露出赞赏的眼神。“克磊，你这个女朋友胆量不错，下次再带来。”

    “我是他的助理，不是女朋友。”这是华亚夜第二次重申了。似乎这位老板只相信自己那一套“定论”一直就把她的澄清当耳边风。算了，当事人之一的龙克磊连点个头附和她都懒了，她一再解释也没用。不过她可听不明白了，狐疑地望着老板“什么胆量？”

    龙克磊在一旁，只是笑而不语。

    老板望一眼龙克磊，也扬起嘴角，指着她盘里的肉。“蟾蜍、山鼠、烤蛇肉，你不是什么都敢吃吗？”

    “老板真风趣。”看他外表挺酷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又或者说，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连编的说词都一样。

    “我从来不打诳语，你到外面看看我的招牌。”老板一本正经地指出窗口一截立着的木头。

    “招牌？”华亚夜愈想愈觉得心里发毛，马上跑到外面去看。

    在外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竖立着一块切半的老旧木头，也只有她的一半高，她刚来就有看到，不过以为是什么指针之类的，就没特别留意。

    她低头仔细看，上面凹刻进去四个大字，涂上的黑色油漆大半已经剥落，不过仍然可见

    怪食野店！

    老天！华亚夜瞪着它好半晌，差点晕厥。

    两个男人在里面看着她。

    “你怎么没有事先告诉她？”

    “我有啊，她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老板攒起眉头。“喂，她那个表情实在很侮辱我的料理，你去叫她收敛一点。”

    “看在她吃了那么多的份上，你就别计较了。”

    “我看你对她挺认真的，想要追上手就应该选蚌特别一点的地方约会，到我这个平凡的店来做什么？”

    平凡？龙克磊怪异地瞥他一眼，不予置评。

    “龙克磊！”华亚夜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

    只见店里面被点名的男人扬起嘴角对老板说：“我告诉你，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今天来这一趟果然值得。”

    “你有近视吗？她的眼神在冒火，看样子似乎准备把你就地掩埋。”

    “那也不错，总比她过去对着我就只有一句‘总裁，有什么事’、‘是的，总裁’要有进步多了。”他就不信，她永远都能对他那么冷静，现在就不能了吧。

    “奇怪了，怎么认识这么久了，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有被虐的倾向。”

    龙克磊回以一笑。

    这之后有好几天，华亚夜得了食物恐惧症。

    同时，她再也不轻易相信龙克磊的话了。